沈清弦体内那股阴寒之力的爆发,如同潮水般,在达到顶峰后终于缓缓退去。他靠在岩壁上,脸色比地上的积雪还要苍白,呼吸微弱,但总算稳定下来。刚才的凶险,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心力。
温宁包扎好手上的伤口,默默蜷缩回去,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她能感觉到沈清弦周身的气息依旧紊乱而脆弱,那道锁定她的灵识也变得断断续续,显然他的状态极差。
这一次,她没有再试图投放任何“记忆碎片”。过犹不及。她已经埋下了“烈阳砂”的种子,现在需要的是等待,以及维持住目前这脆弱的平衡。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温宁在半睡半醒间,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
风声……变了。
那持续了不知多少日夜的、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尖锐呼啸,似乎正在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低沉、更缓慢的风声,卷着雪沫,轻轻拍打在石壁上。
她猛地睁开眼,看向洞口。
缝隙外透入的光线,似乎也不再是那片令人绝望的铅灰色,而是带上了一种朦胧的、灰白的光亮。
风雪……要停了?
几乎是同时,沈清弦也睁开了眼睛。他的感知远比温宁敏锐。他支撑着虚弱的身体,缓缓站起,走到洞口,小心地将堵门的巨石推开一道更宽的缝隙。
刹那间,一股虽然依旧冰冷,却不再那么刺骨的空气涌了进来,带着雪后特有的清新。洞外的世界,不再是混沌的惨白,而是显露出了被厚厚积雪覆盖的、起伏的荒原轮廓。天空虽然依旧阴沉,但已然能分辨出云层的流动。
风雪,真的停了。
希望,如同这透入的光线,瞬间照亮了阴暗的山洞。
然而,希望也意味着分别的时刻即将来临。
沈清弦站在洞口,沉默地望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背影挺拔却孤寂。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温宁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按照他之前的说法,风雪一停,她就该离开。
她能去哪里?这具身体修为低微,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离开这个临时的避难所,在这片荒原上,她活不过一天。
她必须留下!至少,要争取一个同行的机会。
她挣扎着站起身,因为久坐和寒冷,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她扶住岩壁,稳住身形,看向洞口那个背影,用带着虚弱和恳求的声音开口:
“前辈……风雪停了……”
沈清弦没有回应,仿佛没有听见。
温宁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离开这里,我可能……可能很快就会被冻死,或者被妖兽……”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变得异常卑微:“我……我可以跟着您吗?我不敢奢求什么,只求……只求能跟在您后面,有个方向……我能自己找吃的,绝不拖累您!或者……或者您要是觉得我还有点用……我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或许……或许还能再想起点什么……”
她将姿态放得极低,将自己定位为一个无家可归、祈求庇护的累赘,同时再次若有若无地提及自己那“可能存在的价值”。
沈清弦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锐利。他审视着温宁,目光在她包扎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又回到她写满无助和恳求的脸上。
洞内一片寂静,只有洞外风卷雪沫的细微声响。
他的决定,将决定她在这个世界的命运。
是作为麻烦被清除,还是作为一枚尚有疑点、但可能有点用处的棋子,被暂时留在身边?
温宁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