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作响,成为这片死寂雪原上唯一温暖的声音。跳跃的火光在沈清弦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让他冰冷的神情似乎也柔和了少许——或许这只是光线的错觉。
温宁蜷缩在火堆辐射范围的边缘,严格保持着三丈的距离。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大脑却异常清醒。她知道,这种相对“安全”的独处时刻,是加深了解、潜移默化施加影响的宝贵机会。
她抱着膝盖,目光看似放空地望着跳跃的火焰,实则用眼角的余光,仔细观察着沈清弦。
他擦拭锈剑的动作专注而轻柔,仿佛那不是一柄破旧的铁器,而是举世无双的珍宝。那专注的神情,与他平日拒人千里的冰冷截然不同,隐隐透出一种属于剑修的、纯粹的执着。
温宁心中微动。她想起了第二卷的凌澈,他在擦拭机甲或武器时,也是这般专注。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力量体系,但某些核心的特质,似乎跨越了位面,隐隐共鸣。
她不能提及凌澈,也不能直接询问他的过去。但她可以尝试触碰一些更普遍的话题。
“前辈,”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您的剑……很特别。”
沈清弦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有听见。
温宁并不气馁,继续用带着些许回忆和迷茫的语气,仿佛自言自语:“我好像……记得一点很模糊的画面,也有人……这样擦剑。在很高的地方,周围有很多……会飞的船?不对,好像是……星星?”
她将星际世界的碎片,模糊地嫁接到“记忆混乱”的设定里。这是一种冒险的试探,测试他对“异常信息”的接受度和反应。
沈清弦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会飞的船?星星?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与他所知的任何场景都难以对应。荒谬,却又与她之前那些零碎、不合常理的“记忆”风格一致。
他没有回应,但温宁注意到,他擦拭剑身的节奏,似乎慢了一丝。
沉默再次降临,只有火苗燃烧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温宁换了一个方向。她看着那柄锈剑,轻声问:“它……有名字吗?”
这一次,沈清弦停下了动作。他抬起眼,目光穿过跳跃的火光,落在温宁脸上。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少了几分之前的凌厉。
“剑,就是剑。”他淡淡开口,声音低沉,“名字,是累赘。”
他的回答简短而冰冷,却透着一股斩断过往的决绝。或许,这柄伴随他辉煌与陨落的剑,曾经有过一个响亮的名字,但随着那份荣耀被践踏,名字也已失去了意义。
温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有追问。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包扎过的手,声音更轻了些:“我觉得……有名字的东西,好像就有了魂。就像人一样……没了名字,就好像……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淡淡的怅惘,既是在说剑,也隐隐映射着他如今隐姓埋名、漂泊无依的处境,更暗合了她自己“丢失”过去(林浩的身份)的茫然。
沈清弦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再次看向她。火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有些单薄,眼神望着火堆,带着一种与这残酷世界格格不入的柔软和……一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仿佛来自很远地方的忧郁。
这个女人,弱小而麻烦,满口胡言乱语,记忆混乱不堪。
但有时,她无意间流露出的只言片语,却又像投入古井的石子,会在他冰封的心湖中,激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麻烦。
他再次在心中确认。
但似乎,也不仅仅是麻烦。
他收回目光,重新开始擦拭锈剑,不再开口。
温宁也不再说话。她知道适可而止。今晚的试探已经足够。她让他听到了更多“异常”的信息,也让他感受到了一丝不同于算计和乞讨的、更接近于“共鸣”的东西。
她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感受着篝火带来的微弱暖意,慢慢闭上了眼睛。
夜还很长,雪原依旧危机四伏。但在这簇小小的篝火旁,两颗同样孤独而复杂的灵魂,在这短暂的静谧中,似乎找到了一种极其脆弱的、无需言语的平衡。
沈清弦擦拭着剑,眼角的余光偶尔会扫过那个蜷缩在火光边缘,似乎已经睡着的单薄身影。
星光洒落在无垠的雪原上,清冷而浩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