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喘息之机转瞬即逝。
受伤雪狼的惨嚎如同信号,更多的幽绿光点在稀疏的枯林与雪丘后亮起,低沉的狼嚎此起彼伏,带着冰冷的杀意。狼群的主力,被血腥味彻底激发了凶性。
“走!”
沈清弦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起几乎脱力的温宁的手臂,将她向前猛地一带,声音斩钉截铁:“去石坡!快!”
温宁被他带着一个踉跄,也顾不上什么三丈距离了,求生本能驱使着她,拼尽最后力气朝着那片嶙峋的石坡狂奔。沈清弦紧随其后,锈剑染血,眼神锐利如鹰,警惕着后方。
狼群显然不打算让他们轻易抵达有利地形。七八道巨大的白影从不同方向窜出,疯狂扑来,速度快得只能看到一道道残影。
沈清弦将身法施展到极致,锈剑挥舞,剑光并不绚烂,却带着一种返璞归真的精准与狠辣。每一剑都指向雪狼最脆弱的眼睛、咽喉、腰腹关节。剑锋与坚硬的狼爪、头骨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火星四溅。
他且战且退,以一人一剑,硬生生在狼群的围攻中,为温宁开辟出一条血路。
温宁头也不敢回,她能听到身后利刃破空声、狼群的嘶吼声、以及利齿咬合的恐怖声响。她不敢想象沈清弦独自面对的是什么,只能拼命奔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肺部的灼痛。
终于,她连滚带爬地冲进了石坡的区域。这里怪石林立,形成许多天然的掩体和狭窄的通道,极大地限制了狼群的数量优势。
她刚躲到一块巨岩后面,沈清弦也退了进来,他的左臂衣袖被撕裂,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鲜血淋漓。他的脸色更加苍白,气息也粗重了许多,显然刚才的爆发对他负担极重。
“守住缺口!”他低喝一声,将温宁推向两块巨石形成的狭窄入口处,自己则转身面对追来的狼群。
这个入口仅容一头雪狼勉强通过,是绝佳的防守位置。
温宁背靠着冰冷的岩石,看着沈清弦染血的背影,心脏揪紧。她手无寸铁,修为低微,如何守?
就在这时,沈清弦反手将一件东西抛了过来。“拿着!”
温宁下意识接住,入手沉重冰凉——正是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而沈清弦自己,则赤手空拳,面对再次涌上的狼群!
他竟然把剑给了她?
温宁愣住了。
“不想死就握紧它!”沈清弦头也不回地厉声道,同时双掌拍出,掌风呼啸,硬生生将试图冲进来的两头雪狼逼退。但他自己也因发力而牵动伤势,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温宁看着手中这柄看似破旧,却沉重无比的铁剑,又看着前方那个以血肉之躯为她挡住死亡通道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不是在保护她,他是在保护这个唯一的防线。她若失守,两人皆亡。
但……他把剑给了她。
信任?不,或许只是绝境中唯一的选择。
温宁咬紧下唇,双手死死握住剑柄。剑很沉,她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举起。剑身上的锈迹摩擦着她的手掌,传来粗糙的触感。
一头体型稍小的雪狼试图从侧面缝隙挤进来,幽绿的眼睛死死盯住看起来最弱的温宁。
温宁尖叫一声,不是害怕,而是为了给自己鼓气,她闭着眼,双手握着剑,朝着那挤进来的狼头胡乱地劈砍下去!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只有求生的蛮力。
“铛!”
锈剑砍在狼头上,竟然发出了金属撞击声!巨大的反震力让她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剑柄,整条手臂都麻了。那雪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头破血流,惨叫着缩了回去。
有效!
温宁精神一振,也顾不上手上的疼痛,双手更加用力地握住剑柄,死死地盯着那个缺口。她不再胡乱劈砍,而是学着沈清弦的样子,将剑尖对准缺口,只要有狼试图闯入,便奋力向前刺去!
她的动作笨拙而难看,毫无威力可言,但配合着狭窄的地形,竟也勉强形成了一道阻碍。
沈清弦赤手空拳,掌风如刀,身形在有限的空間内腾挪,每一次出手都必然伴随着狼群的惨嚎。他的招式狠辣精准,专攻要害,显然战斗经验极其丰富。但温宁能看到,他的动作正在变慢,气息也越来越紊乱,左臂的伤口血流不止。
他在透支自己。
狼群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攻击变得更加疯狂和不计代价。
突然,一头格外强壮的雪狼猛地人立而起,硬抗了沈清弦一掌,利用同伴的掩护,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抓沈清弦的面门!
沈清弦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已无法完全避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小心!”
温宁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勇气,或许是林浩骨子里那份在绝境中也不肯放弃的执拗,她竟然双手握着那柄沉重的锈剑,从侧面不顾一切地朝着那狼爪撞了过去!
不是劈砍,而是像扛着木桩一样,用剑身硬生生地撞了上去!
“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温宁感觉像是被高速行驶的汽车撞到,整个人连同锈剑一起被巨大的力量掀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后面的岩石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但她这舍身一撞,终究是让那致命的狼爪偏开了方向,只在沈清弦肩头留下了几道浅痕。
沈清弦抓住这瞬息的机会,一指如电,精准地点在了那强壮雪狼的眉心!
“噗嗤!”
这一次,指尖蕴含的凌厉气劲直接穿透了坚硬的颅骨!那雪狼哀嚎一声,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头狼毙命,剩余的雪狼攻势顿时一滞,发出几声不甘的呜咽,缓缓向后退去,最终消失在石林之外。
战斗,结束了。
石坡内一片狼藉,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沈清弦拄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下颌滴落。他抬起头,看向倒在岩壁下,嘴角溢血、脸色惨白如纸的温宁,目光落在她那双因为死死握剑而虎口崩裂、鲜血淋漓的手上,以及那柄被她用来笨拙地、却又决绝地撞向狼爪的锈剑上。
他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复杂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