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是在一阵规律的切割声中醒来的。
阳光透过石林的缝隙,投下斑驳的光斑。她动了动,身体依旧酸痛,但内腑的闷痛和双手的刺痛已经减轻大半,沈清弦给的丹药和伤药效果非凡。
她循声望去,只见沈清弦正坐在不远处,用那柄锈剑切割着一头雪狼后腿最肥嫩的肉。他的动作熟练,剑刃精准地分离骨肉,发出富有节奏的声响。篝火已经重新燃起,上面架着一个简陋的石锅,融化的雪水正在翻滚。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肉香。
察觉到她的动静,沈清弦头也没抬,只是淡淡道:“醒了就过来吃东西。”
他的语气很自然,没有了之前的疏离和命令,更像是一种……日常的招呼。
温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撤去了“三丈”的距离禁令。她心中微动,挣扎着站起身,慢慢走过去,在火堆旁找了个位置坐下。
沈清弦将几片切得薄厚均匀、纹理漂亮的狼肉递给她,又递给她一根削尖的树枝。“自己烤。”
然后,他继续专注地处理着狼肉,将多余的部位剔除,只留下最精华的部分,动作一丝不苟。
温宁学着样子,将肉片串在树枝上,伸到火堆旁烤着。油脂滴落在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更加浓郁。她偷偷打量着沈清弦,他侧脸在火光下显得沉静而专注,仿佛昨夜那场血战和重伤都未曾发生。
“前辈,”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目光落在他手边的锈剑上,“这剑……真的很厉害。昨天要不是它,我肯定……”
沈清弦切割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他沉默了片刻,就在温宁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它叫‘未央’。”
温宁烤肉的动作瞬间停住,惊讶地看向他。
未央……没有尽头,没有完结。
他昨天还说“剑就是剑,名字是累赘”。此刻,却告诉了她这个名字。
沈清弦没有看她,依旧处理着手中的狼肉,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名字是师父起的。他说,剑道无涯,如同此名。”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温宁却从中听到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怀念与……痛楚。师父,青云宗,那曾是他荣耀的起点,也是他坠落的深渊。
他愿意告诉她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坚不可摧的心防,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允许一丝微弱的光照进他尘封的过往。
温宁没有追问关于他师父或者过去的事情,她知道那依旧是禁区。她只是看着那柄名为“未央”的锈剑,轻声重复了一遍:“未央……很好的名字。”
她顿了顿,补充道:“就像……看不到尽头的雪原,或者……数不清的星星。”她再次隐晦地嵌入了属于其他世界的意象。
沈清弦抬眼看了她一下,眼神深邃,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流露出明显的怀疑或探究。他似乎……正在慢慢习惯她这些“不合常理”的比喻。
肉烤好了,两人默默地吃着。烤熟的狼肉带着一种野性的醇香,远比之前硬邦邦的肉干美味,也更能补充体力。
吃完东西,沈清弦将剩下的狼肉仔细地用干净的大树叶包好,收入怀中。他站起身,看向温宁:“能走吗?”
温宁活动了一下身体,点点头:“可以。”
“那就出发。”沈清弦言简意赅,“此地血腥味太重,不宜久留。”
他率先向石林外走去。温宁立刻跟上,这一次,她跟在他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不再需要刻意保持遥远的距离。
阳光洒在雪原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经过一夜的休整和食物的补充,两人的状态都恢复了不少。
沈清弦的步伐依旧沉稳,但速度比之前放缓了一些,似乎是在迁就温宁的伤势。他依旧沉默,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减轻了许多。
温宁跟在他身后,看着前方那个挺拔的背影,以及他腰间那柄名为“未央”的锈剑,心中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昨日的生死与共,以及今晨那一声“未央”,悄然改变了。
从被迫同行的囚徒与监视者,似乎……开始向着一种更复杂的、带着初步信任和微弱羁绊的“同伴”关系转变。
尽管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他的伤势依旧沉重,她的任务依旧艰巨。
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行走在这片茫茫雪原之上。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雪地上,拉得很长,时而交汇,时而分离。
温宁低下头,看着自己包扎着布条的双手,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他包扎时留下的、微凉的触感。
她知道,真正的攻略,从现在起,才算是真正开始。而第一步,她似乎走得……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