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熹时,沈清弦结束了调息。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比昨夜稳定了许多。他睁开眼,发现温宁不知何时已起身,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土上划拉着什么,旁边还放着几株她清晨在附近采摘的、带着露水的不知名野草。
听到动静,她连忙站起身,用脚将地上的痕迹抹去,脸上带着一丝做坏事被抓住的慌乱,手里还攥着那几株野草。
“前辈,你醒了?”她将野草藏到身后,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
沈清弦的目光在她藏到身后的手和那被抹平的地面上扫过,没有追问。“嗯。该出发了。”
“哦,好。”温宁松了口气,连忙将那些野草塞进自己的储物袋——那是她根据脑中一些模糊印象采摘的,不确定是否有用,但总觉得或许能派上用场。
两人再次上路,方向依旧是向南,但更加深入荒僻之地,以避开可能存在的柳家眼线。
经过昨夜之事,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同了。沈清弦依旧话少,但不再刻意保持距离,偶尔会放慢脚步等待落在后面的温宁。温宁也不再像最初那样战战兢兢,跟在他身边时,会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然后在他有所察觉前迅速移开视线。
晌午时分,他们在一条小溪边暂作休整。
沈清弦取出干粮分给温宁,自己则走到溪边,掬起冰冷的溪水清洗脸颊,试图驱散伤患带来的疲惫和隐痛。
温宁看着他弯腰时略显僵硬的背影,以及水流划过他修长手指的瞬间,心中一动。她走过去,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用大片干净树叶包裹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前辈,这个……给你。”
沈清弦抬起头,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他看着她手中那个简陋的树叶包裹,眼神带着询问。
温宁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是……是我早上摘的那些草,我……我好像记得,这种草捣碎了,敷在额头上,能……能稍微缓解头痛?”她说的正是他因伤势和灵力消耗过度而时常蹙眉的原因之一。
她说的磕磕绊绊,带着不确定。这是她结合林浩世界里薄荷清凉提神的常识,和系统资料中某种低阶宁神草的模糊描述,自己瞎琢磨的。她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是否适用,只是凭着一股冲动做了。
沈清弦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期待、忐忑和一丝献宝般的神情,沉默了一下,伸手接过了那个树叶包裹。
打开,里面是几株被仔细捣成泥状的翠绿色草叶,散发着一种极其清淡的、带着微凉气息的草木清香。
他认得这种草,名为“清心兰”,确实有微弱的宁神静气之效,通常无人会如此粗糙地使用,更别提外敷。她的处理方式笨拙得可笑。
但……
他用指尖沾了一点草泥,涂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一股清凉之意缓缓渗透,虽然微弱,却奇异地抚平了几分因疼痛而绷紧的神经。
“如何?”温宁紧张地看着他。
“……尚可。”沈清弦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没有过多赞扬,却也没有否定。
温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天大的夸奖,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有用就好!”
看着她那毫不掩饰的、纯粹因为能帮到他而开心的笑容,沈清弦心中那冰封的角落,似乎又被融化了一小块。他移开目光,看向潺潺的溪水,声音平淡地提醒:“下次莫要胡乱采摘,有些灵草看似无害,实则蕴含毒性。”
“嗯!我记住了!”温宁用力点头,将他这句提醒也当成了关心,心中更是雀跃。
休息过后,继续赶路。
下午的路程更加难行,需要穿越一片布满嶙峋怪石和荆棘的丘陵地带。沈清弦在前方开路,未央剑偶尔挥出,斩断拦路的荆棘,清出可供通行的路径。
温宁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挥剑时利落挺拔的背影,心中那份名为“喜欢”的情愫,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长,缠绕心间。
她开始不自觉地留意他的一切。
留意他微微蹙眉时,可能是内息不稳;
留意他脚步稍缓时,可能是牵动了伤势;
留意他目光扫过某处地形时,那专注而锐利的眼神……
她甚至开始尝试着,在他可能需要的时候,提前做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比如,在他准备停下休息时,她会快走几步,找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用袖子拂去上面的尘土;
比如,在他取出水囊时,她会默默地将自己水囊里更甘甜的溪水递过去;
她的举动笨拙而小心翼翼,带着少女特有的细腻和羞涩,却又无比真诚。
沈清弦并非毫无所觉。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道总是追随着他的目光,能察觉到她那些笨拙却充满善意的举动。
麻烦。
他依旧如此定义。
但这麻烦,却像是一缕微暖的风,吹进了他冰封沉寂已久的世界,带来了一丝他几乎已经遗忘的……属于“人”的温度。
他依旧沉默,依旧前行。
只是那冰封的眉眼,在无人注意时,似乎悄然柔和了那么一分。
那紧抿的唇角,在她递过水囊时,会几不可查地松动一瞬。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荒芜的土地上。
温宁看着前方那个在落日余晖中仿佛镀上一层金边的背影,只觉得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和暖意填满。
纵然前路坎坷,纵然他心似寒冰。
但能这样跟在他身边,看着他,偶尔能为他做一点点小事,对她而言,已是穿越以来,最接近“幸福”的时刻。
她想,她大概是,真的彻底陷进去了。
不是因为任务,不是因为系统。
只是因为,他是沈清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