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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裂痕,一旦出现,便无法再轻易隐藏。
下午的课程对叶藏而言,变成了一场公开的、无声的审判。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投向他的目光变得不同了。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习惯性友善或随意调侃的眼神,而是掺杂了疑惑、探究,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课间时分,当他独自去洗手间时,在走廊拐角,他无意中听到了两个同班男生的低声交谈。
“……刚才叶藏怎么回事?感觉怪怪的。”
“谁知道呢,连笔记都不借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看着一直就那样啊,今天尤其不对劲……”
那些话语像细小的针,扎在他的耳膜上,并不十分疼痛,却带来一种绵密的不适。
他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了那个角落,心脏在胸腔里沉闷地跳动着。
更明显的感受来自小组讨论。历史老师布置了一个简单的课题,要求前后桌四人一组进行讨论。叶藏、温宁,以及另外两个平时还算熟悉的同学自然成了一组。
讨论开始时,气氛就有些微妙的凝滞。那两个同学下意识地先看向了温宁——这个气质独特、成绩优异的转校生,然后又看了看叶藏,眼神里带着一种不知该如何开启话题的犹豫。
按照以往的“剧本”,叶藏此刻应该主动承担起活跃气氛的角色,用他那种略带笨拙和自嘲的方式,提出一些或许不那么高明但足够引发讨论的观点,或者至少,露出他那标志性的、鼓励他人发言的腼腆笑容。
但今天,他没有。
他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历史课本的边缘。
他能感觉到另外两个同学投来的、带着询问意味的视线,这视线让他如坐针毡。他感到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立刻变回那个熟悉的“叶藏”,用笑容和滑稽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
他偷偷抬起眼,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的温宁。她依旧平静,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这诡异气氛的影响,只是看着摊开在桌上的课本,仿佛在等待讨论自然开始,或者,在等待他的选择。
叶藏喉咙发紧。他知道,如果他此刻戴上面具,温宁不会说什么,但那道刚刚凿开的裂缝,或许就会再次被虚伪的灰泥填满。
他死死地咬住下唇,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缓和气氛的玩笑话咽了回去。
他强迫自己维持着沉默,尽管这沉默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异类,像个破坏了和谐氛围的罪人。
最终,是其中一个同学受不了这尴尬,清了清嗓子,有些生硬地开始了讨论:“那个……关于这个条约的影响,我觉得……”
讨论勉强进行了下去,但叶藏能感觉到,自己与另外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自然地与他互动,偶尔看向他的眼神,也带着一种重新审视的陌生感。
一种被排斥的、熟悉的痛苦,再次攫住了叶藏的心脏。比以往更加清晰,更加冰冷。
原来,摘下面具的代价,竟然是孤独。
当小组讨论结束,另外两个同学几乎是立刻转过身,如释重负般地和其他人交谈起来时,叶藏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蜷缩在座位上,将脸埋得更低,内心充满了动摇和自我怀疑。
退缩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疯狂滋生。
也许……回到那个角色里会更好?至少那样,他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清晰地隔绝在外,像个格格不入的怪物。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真实的代价,如此沉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