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快到中午了，黎雨洛才匆匆爬起来，披上衣裙，和昨日一样打扫干净痕迹。
最后，她站在言墨白面前，抹了把额上的汗，也不说话，浅紫眸子定定地向上望他。
“再见。”言墨白想了想，又加了两个字，“雨洛。”
少女用一副死鱼眼瞪他：“好敷衍。”
没等言墨白反应，她忽然踮起脚尖，双臂环住言墨白的脖子，轻轻印上一吻。
接着，似是为了掩饰脸上的红霞，少女挥着手转过身。
“我走啦！”
清脆的道别声与禁制开合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洞府里只剩下言墨白一人，顿时安静了许多。
他站在门口发了会呆，转过身，坐回石床上打坐。
……
中午林鸾又来送饭，照理检查了一遍言墨白的身体状况，确认没有问题后，就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
吃完竹筒里的灵米，言墨白坐在石床上，如老僧入定般闭着眼。
在他的视野中，一团比昨天更大的仙道真元正悬在自身小腹的位置，不断散发着温暖亲近的气息。
多亏黎雨洛来之前恶补了不少双修知识，两个时辰的交缠半点都没浪费，阴阳融合下新诞的真元全都落入了他体内。
虽说比起昨天采补时效率慢了不少，可毕竟时间更长，两两相抵之下还有许多富余。
现在言墨白体内的仙道真元，足有昨日的五倍之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端坐正身，捏住吐纳手势，开始接引天地灵气入体。
少年身躯微微一颤，眉头皱起。
这样的表情维持了几息，他的脸色再度恢复平缓。
自从昨夜将身体锻炼到堪比凝脉修士的程度后，灵气对他的冲击就轻了许多。
吸纳灵气时带来的伤害是不变的，而身体强度随着炼体不断增长，最终所受到的损伤自然越来越轻。
如此算下来，只要将身体炼到筑元之境，他就不用担心吸纳灵气时被其所伤的问题了。
仙道真元化作一股股暖流在四肢百骸间流淌，言墨白体内的创伤很快被治愈，身体里透着几丝舒坦，仿佛泡了一个酣畅淋漓的热水澡。
一直修炼到傍晚，赶在林鸾来送饭前，他停下了吐纳。
比起今早的狼狈，现在言墨白青袍整齐，没有沾染上丝毫血迹。
感受了一下身体里的力量，他知道自己已经足以媲美凝脉二重的修士了。
以寻常炼气法门修炼，想要从凡体修炼到凝脉二重，再是天资绝秀的人，也至少需要打磨两个月以上的时间。
而他只用了不到一天。
比起那些吐纳灵气时仅仅十中取一的炼气法门，炼体法门的厉害之处，无疑是能够将吐纳来的灵气全部吸收，加上炼体突破瓶颈容易，前期修炼速度快，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唯一的问题在于……言墨白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炼体修为提升后，白发不见减少，反而又随着时间流逝增添了几根。
炼体之道似乎并不增加寿元。
想来也是……
光是锤炼身体，怎么能增添寿数？
寿元不是肉身能存活的极限，而是天地之间定下的冥冥法则，寿元耗尽，肉身内的生机再是磅礴也难逃一劫。
修仙者之所以长生，无非是争夺大道，提升自己在天地间的位格，位格越高，越是被法则认可，寿元自然也是上去了。
而言墨白走炼体之路，力量再是强大，位格上也仅仅是一个凡人而已，哪来的延寿之说。
千秋雪为他延寿，是用自己的仙道真元遮掩天机，让他的位格看起来像一个修仙者。那些用来延寿的丹药宝材，原理上也是如此。
然而面对这点，言墨白并不觉得沮丧。
他的生死本就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寿元再多又有什么意义？无非是头上的白发多几根还是少几根而已。
……
到了晚膳的时辰，林鸾穿过禁制走进来。
“言教主。”
她依然是那副冷冷的模样，没什么好脸色。
“三日后的早晨，千秋宗主会召你去主殿。”
林鸾把盛饭竹筒放在桌上，眼眸冷漠地望向言墨白，“你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路上许多同门师兄弟都会来凑热闹，他们一向嫉恶如仇，若是言语上有不妥当，还请教主海涵。”
言墨白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心下不由暗叹。
这趟召见之路，恐怕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啊……
玉衡门人围在道旁，林鸾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押往宗主大殿，其实和游街也没什么两样了。
单单为了召见他，大可不必如此。
千秋雪把事情宣扬出去，还特意将时间挑在白昼，显然故意要让人看看，如今魔教教主已经沦为阶下之囚，落魄凄惨，生死都在她一念之间。
言墨白不认为她此举仅仅是为了泄愤，他更倾向于，千秋雪是为了在开战前鼓舞门中修士的志气。
就连魔教教主都给她亲手绑来了，魔教又能在大势之下坚持多久？
先前不看好此战结果的那部分人，到时候没准会改变心意，即便还残留有顽固分子，宗门里反战的声音，也不再会像现在那么大了。
“我知道。”他颔首道。
林鸾习惯了他的无动于衷，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言墨白把餐食吃完，继续回到床上修炼。
洞府内除了冰冷青石，就只有桌上一面铜镜与他为伴。
被拘禁在此，实在没什么别的可做的事情。
说起来，这两天要是没有黎雨洛，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寂寞吧……
可叹当年意气风发，眼中全是山川江河，如今回首望去，那年雨夜里被他弃若敝屣的女孩，原来才是最珍贵的。
现在生死难料，无论得到了什么，都只能浅尝辄止了。
他眼瞳一黯，旋即收敛心神，专心于灵气的吐纳。
一转眼，三天过去。
期间黎雨洛来看过他两次，或许是上次的经历留下了阴影，除了聊聊宗门里的杂事，她没再提出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其他时间，除了一日三餐，言墨白几乎都在吐纳灵气、锤炼肉身。
第三天的凌晨，体内那团仙道真元恰恰耗尽，他的肉身修为也成功触及到了筑元的门槛。
他知道，修仙者到了这个境界之后，每一小步都是巨大的飞跃，即便炼体之途无有坎坷，短时间内自己也不会有太大的突破了。
“教主，时辰已到。”冷冽的女声响起。
言墨白睁开眼睛，林鸾已经站在门口等他。
她的手中拿着一副沉重的镣铐。
少年走下石床，从容接过镣铐，戴在手上。
“我们走吧。”他淡淡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