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融化后的水渍顺着上层流至下方被废墟掩埋的地基之下,一点一滴的滴落在尚未苏醒的博士的脸上。
"唔...…"
冰冷的空气不断的吸入肺中,轻微的刺痛感迫使博士从昏迷中醒来,充斥在他蒙胧视野内的黑暗与寒冷,残垣和断壁则令他第一时间便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掉下来了吗……"博士摸着脑袋呢喃道,全部的回忆都定格在了明日德臂攀峭壁抱着阿米娅而自己则跌落至此的那一刻。
但博士并没有一丝半点的怨言,也没有任何怪罪明日德的意思,毕竟在这种决择的情形之中,谁都会去舍身退让将生的机会留给自己最重要的人。
比起毫无意义地悔过那无法改变的曾经,想方设法找出一条出去的路才是当下的重中之重,然而摸索了一阵,路没找着反而却听见了阵阵少女流泪抽泣时的呜咽声。
"有人也掉下来了吗?"
是罗德岛的干员,还是......受好奇心的驱使,博士朝神秘的哭声那小心翼翼地探寻过去,最终于一处阴暗的角落发现了哭声的主人------那名带领雪怪小队的白发卡斯特少女。
"爸爸……"
似乎是因为寒冷的缘故,处于昏迷状态的霜星抱臂屈身打着冷颤,时不时还念叨着梦里的已逝之人,地面上以她为中心所凝结的冰层彷佛在诉说着她梦境中往事的沉痛与悲伤。
"爸爸……不要走……"
"不要……离开我……"
"醒醒!"
博士见状上前摇晃着睡梦中暗暗哭泣的霜星,可刚一触碰到她的皮肤便被她浑身散发的低温给冻得立马缩退回去。
"!"
被不知名的人士接触,长久以来所积累的战斗意识让霜星一下子就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锐利的双眼直直的地瞪着博士。挨吓了一跳的博士本能地向后退去,结果脚底一滑,整个人跌倒在地。
"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你不必那么紧张……"霜星缓缓说道,十分吃力地支起身体爬了起来,靠墙瘫坐着。先前那场与劫音介的死斗使她丧失了大部分的体力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此时的她完全如同一只待宰的绵羊,谁都能结果掉她。
"你没有在我昏迷时趁人之危,现在我留你一命,全当答复你刚刚对我的手下留情……我们两清了。"
霜星轻声说道,眼前这位罗德岛的指挥官倒没有像整合运动的同胞们描途的那样子心狠手辣。
霜星抬手擦去眼角旁残留的泪水:"你应该听见,我昏迷时说的那些话了吧?"
博士点点头:"嗯,我是顺着你的哭声找过来的。"
"也罢,毕竟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霜星明眸微眯,轻轻叹出一口夹杂着寒霜的气体,回忆涌上心头的她想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却发现自己已经乏力到连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了。
"你能,帮我一个小忙吗?"霜星开口问道,透支性施法导致全身瘫软的她只能寻求起面前这个兜帽口罩男的帮助:"我左边的口袋里装有一点糖果,你帮我拿两颗出来顺便喂我吃下去,另一颗你可以尝尝,就算是你找到我的回礼好了。"
"好吧……"
博士半蹲下身子,将手慢慢探入霜星的衣袋,取出两颗由糖纸包裹着的方糖。博士拿着糖的手微微发抖,哪怕是隔着一层绵厚的外衣,他照旧能感受到霜星那股足以刺进肌肤的寒冷。
"抱歉,我……冻伤你了吗?"霜星问道,她察觉到了博士接触自己后的不良反应。
"没有,无伤大雅。"博士一边说,一边拆开糖果的包装给霜星喂去。
"小心一些,别碰到我的嘴唇……"霜星张开自己泛白的唇僻抿住博士右手拇指与食指夫取的方糖粒井含在口中,静静得让唾液融解糖粒,感受着它慢慢化开,流入咽喉。
博士看了看手里的糖果犹豫不决,霜星管这玩意儿叫糖果而且也的确像自己日常泡咖啡时用的方糖,可为什么会有一股淡淡的酒味……
"怎么?不尝尝看吗?"
见博士迟迟没有要吃的意思,霜星便说道:"这糖是我家乡的特产,味道很特别,在别的地方是决对吃不到的哦。"
"......."
博士没有说话,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把口罩掀开一边,将奇怪的"糖果"放进了嘴里。
然后,他便很自然地被这只白色的兔子给耍了。
"咳咳咳咳咳......"
烈酒刺激的辛辣在舌尖接触"糖果"时的一刹直冲咽喉,挨辣得头皮发麻的博士剧烈的咳嗽着,这才深刻地体会到了这"糖果"口味的独特所在,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哼哼……哼哼……"
"哈哈哈哈哈......"
看着博士尽显滑稽的模样,整蛊计划得逞的霜星被逗得忍俊不禁,发出了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不好意思,这个小花招我对身边的人都使过,且无一例外全和你一样,都中招了~"
"呵……呵呵,你开心就好......."博士揉了揉依然火辣辣的嗓子说道。虽说有点恼怒,但此时此刻面前的卡斯特少女没有了招唤风雪引动寒冰时的冷酷,倒与一个花季的普通妙龄少女相差无几。
"这'糖'其实是用一种高浓度的烈酒制做的,也是我......用来感受温暖的一种方式……"
霜星将"糖"的由来与含意一一道出,随后渐渐的,话题的中心变成了她的曾经与过往——由于儿时身患矿石病,霜星和她的家人被抓到了乌萨斯北方雪原的矿厂,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渡过了她悲惨的童年。
这三年里,残暴的矿厂主为节省开支,便打着"转移至其他矿厂"的理由在霜星八岁那年把她的祖母拉至荒野活活冻死,九岁时又目睹了父母抽中黑签挨石矿厂主和他的走狗们当众处刑,以取乐的方式残忍杀害……
"在乌萨斯,一个人如果患上矿石病,那么他将会落到连牲畜都不如的下场,当然更多的,是因为那些腐败无能的执政官员所至。"
话至此处,霜星静默的眼神中闪烁着弹指间冰封万物的杀意,博士忽然感到她散发着的杀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同样也因为她背负着家破人亡的仇恨与不幸而深感惋惜。
霜星继续说道:"时隔一年,十岁的我也抽中了黑签,自然明白自己命不久已,我和石矿厂里的童工门被送上了处刑台,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了,而我也迎来了人生的另一个转折……"
死亡来临前的那一刹,悲伤、憎恨、痛苦、不甘、恐惧,种种复杂的情绪充斥于霜星年幼的内心当中,复仇以及生存的渴望激发出了她的源石枝艺,初露锋芒的她招来了一场如同天灾般的暴风雪,杀死了陈矿厂童工们以外的所有人……
"最后,途经此地的感染者游击队发现了无处可去的童工们,而他们的大尉,则在矿坑的深处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我,也就是开头我在梦里,所说的那些事……"
听完霜星平静的往事叙说,博士不知该说些什么,内心五味杂陈,意难平的他总觉得有啥东西堵在心头上一样,可很矛盾的是博士又十分清楚,这是当下众多感染者的现状,霜星的遭遇不过是一个缩影罢了。
几缕少少的微光掺透进坍塌区的地基深处,使萦绕在周围空气里的点点雪花变得若隐若现,飘散在这格外安静狭小空间里,一时间,两人彷佛能够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宛如身处那远离战乱还有喧闹的一片静土中一般。
"罗德岛的博士,我们来打个赌吧。"
良久,静坐原地多时的霜星率先开口,语气从朋友间交流的平益近人骤转回之前两军对阵的冰冷,祥和的谈话氛围也就此打破:"就赌谁的队伍最先找到他们失联的指挥官好了,赢的一方可以任意处置输掉的人,如何?"
"一定要这样吗?"博士不解道:"罗德鸟同雪怪小队之间,非得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与你分享我的过去,并不代表我会对你们心慈手软做出对不起我同胞们的事,不同的阵营注定了我们双方的敌对,仅此而已。"霜星轻描淡写的说道,眼中透露的尖利跟她的态度一样,表达得很明显了。
"好,我和你赌。"
思索片刻后,拿稳主意的博士接着说道:"但,我赌的不是谁的队伍先找到谁,而是雪怪小队和罗德岛的干员们,一起将我们给救出来。"
"哦?"
霜星露出一抹心感趣意的暗笑,博士的回答十分的令她出乎意料。
"你敢设下这个赌局,就证明你有十足的把握相信雪怪们会先找到你,就正如你所想的一样,我也相信我的干员们会这完好无缺地救出我,但我更坚信他们会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做出更为正确且有利于我们双方的选择。"
博士不紧不慢的道出自己的所想所悟,气有成竹的说道:"虽然我们各为其属,但罗德岛和整合运动的目标是一致的——让感染者能拥有更好的明天,既然你们心甘情愿地为感染者献出性命,那我也有理由去相信阿米娅还有干员们能够与你的雪怪们求同存异,为了顾全这个双双失利的局势而迈出那你我都未曾设想过的一步。"
"阿米娅……"
那个黑发的卡斯特少女吗……霜星喃喃自语道,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阿米娅那与她年幼的外貌格格不符,却又彰显着领导者刚强坚毅的模样。除了豪快者们以外,当数阿米如最令她印象深刻了。
"求同存异吗?"霜星心想着博士提及的重点,银眉轻低思索起来,这个男人为何对自己的部下如此有信心?
只因为那一句,共同一致的目标吗?
霜星又想道,理念的截然不同必定会引起冲突的爆发,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场感染者与感染者之间的自相残杀,雪怪们会极力避免这种矛盾的悲剧愈演愈烈,霜星同样对此深信不疑,他们是自己的手足,他们的品性自己比谁都要了解。
或许呢?
霜星细细斟酌着,或许自己也可以,去尝试相信罗德岛......一直以来所践行的理念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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