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月飞书传信的行为,被小狐狸路仪尽收眼底。她有些好奇,自己这个性子孤僻的徒弟,怎么突然主动与人传信了?看那流光飞去的方向,似乎是山下的清风镇。嗯…有点想跟过去看看究竟。
但首先,还是好先看看徒弟的状态。
然后,她就听到了赵明月的问题。
“小狐狸,你有家人吗?”
路仪心中微微一愣。自己这徒弟,突然问一只狐狸有没有家人是想干嘛?
一瞬间,她甚至考虑过装作听不懂。
但最终,蜷在赵明月怀中的小白狐,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路仪想得很明白,自己这狐狸化身表现得已经足够不正常了,光是十年来体型样貌毫无变化这点就足够惹人怀疑。若是此刻再装傻,那真就是把徒弟当傻子糊弄了,反而会伤了这份感情。
“唉,你竟然有家人的吗?”赵明月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感觉你也很孤独。”
路仪内心一阵无语。自己以前确实是孑然一身,但现在,她已经找到了值得珍惜的嗯,其中就包括你这个傻徒弟啊。
“可惜了,”赵明月轻轻抚摸着狐狸的皮毛,继续低声说道,“我还想着,要是你也是一个人,我们两个孤独的家伙,要不要凑一对算了。你来当我的灵兽,我养你一辈子。”
灵兽?
路仪心中立刻升起一股嫌弃。在这个世界,所谓的“灵兽”,与“妖”本质上并无不同,无非是野生与被人类驯养的区别。但在妖族看来,灵兽就是背叛了自身血脉、向人类摇尾乞怜的叛徒,明着背叛的那种。
几乎是本能反应,怀中的小白狐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好吧好吧,不愿意就算了。”
小狐狸的意思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赵明月虽有些遗憾,却也并不强求。她轻轻顺着小狐狸的毛发,语气转而变得认真起来:
“你现在还小,看起来也弱弱的,连话都不会说,所以没人会太在意你。”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告诫的意味,“但若是哪天你成长起来,成了真正的‘妖’,那时候,别人就不会坐视不管了。”
她看着小狐狸清澈的眼睛,继续道:“我不懂妖族修炼之法,你若不化形,恐怕也难用人族功法。在修行上,我或许帮不了你什么。但我想,至少可以教你一些人族的礼教与规矩,让你明白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免得你日后无意中伤了人,或是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麻烦。”
路仪内心顿时一阵无语。这说来说去,不还是变相的驯养吗?只不过省去了那道契约了!更让她感到难为情的是,这分明是徒弟要反过来“教导”师傅了!可话已至此,自己貌似也不好拒绝。
见小狐狸点了点头,赵明月顿时大喜:“太好了!那……你先识字吗?若是不识,我从头教你,然后我们再念书。”
路仪闻言,心中更是大惊!她这徒弟,这哪里是训兽?这分明是把她当成人类幼童来教了啊!
还没等她想好如何应对,赵明月已经兴致勃勃地取来一本蒙学典籍,摊开在桌上,指着上面的字,用极其耐心、仿佛教导稚子的语气说道:“来,我们先从这个字开始……这个字念‘人’,意思是……”
路仪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快绷不住了!再这么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开口说人话!
直到夜深人静,窗外月色朦胧,赵明月才合上书本,停了下来。
“好了,今天先到这里吧,该休息了。”她轻轻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
虽说修仙者体质异于常人,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也无大碍,修为高深者甚至能常年如此。但维持这种状态终究会持续消耗灵力,并且会加大日常修炼所需的资源负担,因此除非必要,修士们通常还是会保持规律的作息。
赵明月吹熄了灯,只留一缕月光透过窗棂。她将乖巧的小狐狸轻轻搂在怀里,躺了下来。
就在路仪闭目调息,顺便思考一下如何应对明天可能继续的“授课”时,赵明月轻柔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迷茫,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小狐狸,你说……如果有人千辛万苦想来报恩,却发现恩人已经死了……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呢?”
死就死了呗,还能怎么办,这个世界又没复活术。路仪没有动,也没有任何表示,她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但她能感觉到,徒弟的心绪并不平静。
是出了什么事吗?
路仪不由得想起赵明月传出去的那封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