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嘉蒂第一反应是多洛莉丝疯了。
然而很快她就释然——
因为多洛莉丝似乎早就疯了。
但即便以疯子的评判标准来看，多洛莉丝对格蕾降下的诅咒依旧有些太过疯狂了。
“你偷走了格蕾对爱的感知？”斯嘉蒂皱着眉问，“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并不是在质问多洛莉丝的目的，因为多洛莉丝已经说出了目的——她是在疑惑多洛莉丝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好处。
因为……
“如果我没猜错，你对格蕾的诅咒是无差别的，”她紧紧地盯着魔女的眸子，低声说，“如果格蕾感受不到我们的爱，那她也注定感受不到你的爱。”
“所以，为什么？”
到这里，斯嘉蒂终于无法抑制怒火了，她张开五指，魔杖便浮现于她手中。
秘法师小姐不擅长战斗。
成为魔女的这么些年里，她未曾亲手夺走过任何一条人命，她固然拥有海量的歪曲值，但这些歪曲值都来源于救人，大概也只能用于救人——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拿起了魔杖，挡在格蕾前面，愤怒地再度质问贪婪魔女：
“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没有意义的事？难道你不是和我一样，深爱着格蕾么？”
贪婪魔女不说话，贪婪魔女只微笑着与斯嘉蒂对视。
斯嘉蒂的理智终于被熔断了，她不再追问，而是面无表情，冷冷地说：
“贪婪，你真是个疯子。”
贪婪魔女却将之当做赞美，欣然接受。
“可我早就是疯子了，难道你才发现这点吗？”她笑吟吟反问。
正如没有道德便可谢绝道德绑架般，多洛莉丝再干脆不过地承认了她就是疯子，同时，正因为她是疯子，便可以随心所欲，百无禁忌。
她不在乎旁人注视她的目光是赞颂，是诋毁，是厌恶，亦或者痛恨。
她依旧微笑，然后看向格蕾。
……
格蕾听不到斯嘉蒂和多洛莉丝在说什么。
在她的感知中，斯嘉蒂和多洛莉丝因为一些事乱糟糟地吵了起来，很激烈，最后斯嘉蒂似乎出离愤怒了，于是骂多洛莉丝是疯子。
多洛莉丝没有反驳，只是微笑，似乎默认了斯嘉蒂对她的评价。
因为听不懂她们俩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争吵，所以格蕾无从帮助斯嘉蒂赢得这场口头上的战争。
多洛莉丝对她身体的控制还在，她甚至无法开口说话——
她只能看着，她似乎什么都做不到了。
明明从很久之前开始，她就已经摆脱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才对。
正是因为想要做点什么，她才会拿起剑，才会去战斗，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真奇怪啊，」格蕾想，「如果只是变成这个样子就什么都做不到的话，那过去那些磨炼，那些战斗，那些誓死的决意岂不是一并被否定了？」
可凭什么……
凭什么贪婪魔女能够否定那些东西呢？
她想着，抬起头来。
贪婪魔女对她的控制好像忽然消失了，于是格蕾便能够从斯嘉蒂身后走出来，来到两人中间，然后平静地看向贪婪魔女。
“格蕾？”她听到斯嘉蒂惊愕的声音，“你怎么过来了？快躲我身后！”
她看到贪婪魔女脸上面具般的微笑冻结了片刻，似乎是对她能挣脱控制而感到不解。
然而她没有理会斯嘉蒂，也没有在乎贪婪魔女的异常反应，她只是轻声问：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贪婪魔女闻言愣了愣。
她下意识顺着格蕾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发现格蕾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长桌上酣睡的亲王阁下，倒了一地的护卫，还有好像在梦游的克莉丝汀身上。
就好像从始至终，格蕾关注的一直都只有他们。
贪婪魔女的眸子染上了不易察觉的暗色，说不清是欣喜又或者失落。
但最终，她只是轻声回答说：
“我偷走了他们清醒的状态，让他们陷入了沉睡……说不定他们还会做个好梦呢。”
格蕾点了点头——她甚至没有怀疑贪婪魔女是在骗她，而是继续问：
“那克莉丝汀呢，你对她做了什么？”
贪婪魔女可以随意玩弄普通人的灵魂，但却理应无法轻易催眠克莉丝汀那样的强者才对。
她这样想着，却听到贪婪魔女说：
“你是说你那个小跟班？嘻嘻，说起来倒也不愧是你的弟子呢，为了对付她可花费了我不少精力——要是正面一对一的话，说不定我还打不过她，不过还好……”
“还好，她身上有个可供利用的缺陷，”贪婪魔女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格蕾，嘴角上翘，“利用这个缺陷，我就可以轻松编织出能够让她心甘情愿沉醉而不愿醒来的梦。”
说到这儿，贪婪魔女恶劣地故意问道：
“剑圣大人，说起来，你想不想知道你弟子最大的弱点或者说缺陷，到底是什么呢？”
格蕾闻言下意识问：
“是什么？”
贪婪魔女没有回答她，而是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
格蕾猜到贪婪魔女不会告诉她答案了，但她不明白贪婪魔女为什么会对她露出这样奇怪的笑容。
她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怪——同时她又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某种不安。
「要不等有机会了直接问莉莉吧，」格蕾想，「莉莉那么乖，肯定会说的。」
但她又有些愧疚。
身为老师，居然未曾察觉到弟子的修行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以至于在与贪婪魔女的战斗中被这样轻松地拿下，无论如何，这都是她这个老师的失职。
「要是能早点察觉到这点就好了。」
她又想。
但同时她又感到了茫然——明明她自认已经很了解莉莉了，但为什么她没有察觉到莉莉的修行出了这样的问题呢？
难道说……
难道说，其实她并不像她认为的那样了解莉莉吗？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格蕾暂且先将这疑惑抛到了脑后。
现在最急需解决的，是贪婪魔女的问题。
于是她严肃地问：
“多洛莉丝，你到底想做什么？”
多洛莉丝却答非所问：
“不对哦，再想想，剑圣大人，您应该叫我什么？您应该怎么说？”
格蕾的表情僵住了，在短暂的挣扎后，她不情愿地再度问道：
“主……主人，请……告诉我，您来临冬城，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多洛莉丝这才欣然点头：
“真乖，至于我来临冬城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这还需要问么？”
她盯着格蕾，像猫盯上了老鼠，嘴角的弧度不住扩大。
“我的小宠物不听话地跑掉了，你说，作为主人，我是不是该想办法把她找回来，然后再惩罚她呢？”
格蕾听到这话沉默了片刻，之后坚定地摇头，否认道：
“我不是你的宠物，所以没有道理要听你的话……”
多洛莉丝听到这儿，“嗯？”了一声。
格蕾便屈辱地，不由自主改口道：
“我……是主人的宠物，理应要听主人的话……”
多洛莉丝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格蕾身旁的斯嘉蒂无法忍受多洛莉丝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了——虽然她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叫嚣，在告诉她，她其实也想像多洛莉丝那样，变成能对格蕾为所欲为的主人。
但不可以。
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应该对她好么？为什么要这样病态而扭曲地践踏她的人格？
斯嘉蒂不打算让格蕾再和多洛莉丝对峙了——多洛莉丝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跟疯子是不可能讲得通任何道理的——所以她越过格蕾，径直告诉多洛莉丝：
“别做梦了！格蕾是不可能跟你走的！你要是想要带走格蕾，那就先踏过我的尸体！”
救人的歪曲值是否能用来杀人？
就像救人的医术能否用来杀人一样，或许是可以的吧，只要跨过那条线——但就像眼前的贪婪魔女，倘若踏过那条线，恐怕就无法回头了。
斯嘉蒂会从秘法师堕落为魔女。
但已经无所谓了，没什么好犹豫的，为了格蕾，这样的代价值得！
斯嘉蒂握紧了魔杖，已然做好了跨入禁忌领域的准备。
可她忽然听到多洛莉丝玩味地说：
“哦？真的吗？就算代价是失去整个临冬城？”
斯嘉蒂愣住了。
而多洛莉丝继续说：
“就算我卑劣地向你们发出威胁……如果我的小宠物不乖乖跟我离开的话，我的心情会变得很差，我的心情如果很差，就忍不住会想要弄坏点东西发泄一下……”
她再度露出嗜虐的，残忍的笑容：
“所以，如果我告诉你们，如果格蕾不乖乖听话的话，我就会毁灭临冬城——即便如此，你，斯嘉蒂，还是不愿意让格蕾跟我走吗？”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又摇了摇头，接着露出令人厌恶的，胸有成竹的高深莫测表情：
“不过你的意见其实并不重要，不是么，还是让我们来问问剑圣大人本人吧。”
她看向格蕾。
斯嘉蒂也看向格蕾，她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握着魔杖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显出青白颜色。
因为她已猜到了结局。
而结局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
面对多洛莉丝的威胁，格蕾甚至未曾犹豫。
“我跟你走。”
前剑圣小姐如此平静地回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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