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尚云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给凤凰身做完了检查。
她检查了一路，也提防了一路。
历代凤凰身被发现后，都是被送到芳菲谷里来培养的，所以凤凰身对于芳菲谷而言，有着无可比拟的至关重要的意义。
陶尚云曾经幻想过自己和凤凰身见面，将气质出尘的凤凰身带到台前，向谷内宣布从今往后ta就是我们芳菲谷的圣子或者圣女然后热烈欢迎的盛大场面，这些都是惯例。
但她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给一具看上去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做检查，红红白白的血肉里面全是密密麻麻蠕动着的不明生物，身体的主人还用一种极其憎恶阴湿的森森目光瞪着她，绿莹莹的蛇瞳让人不寒而栗——这是史无前例的凤凰身，也是最让人好感全无、三观直降到头皮发麻的人蛊。
陶尚云第一次觉得凤凰身的碧蛇瞳看起来比古籍中记载得还要吓人得多，光是待在一起就让她感觉仿若有一条择人而噬的洪荒巨蟒在盘算着什么时候寻到她的破绽，想要用尾巴将她一击缠勒死再残忍地吞吃入腹。
她没敢再和自己原本心心念念早日来到宗门的凤凰身多待一会儿，抬脚转出门，找上了方故渊和夜白芷。
“没希望了。”她十分肯定地说。
“此话怎讲？”
“凤凰身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只要不死去，就能够在一个很短的周期内迅速修复自身的损伤，这是我们芳菲谷研究历代凤凰身留下的经验之谈。”
陶尚云满脸肃容，话锋一转。
“然而，在我给她做检查的时候，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她的肌肉组织和器官都有相当明显的破损，甚至是空洞。这说明，她体内的那些蛊虫破坏她血肉的速度要远远快过她本身的身体机能修复的速度。放任这样下去的话，她会死。”
“如果把她身体里的蛊虫都清理掉的话，是不是就......”
方故渊的话还没问完，就被陶尚云摇着头打断了。
“没你想得那么简单。第一，单凭我的手段没法清除那么多种我从没见过也不知道习性的蛊虫。第二，这些蛊虫已经在她的身体长期破坏和修复的过程中，和她的达成了一种融为一体的平衡，如果全部清除，她一样会死。”
“听明白了吗？如果放着不管，她或许还能多活几个月，也或许是几年。可如果我们试着清除她体内的所有蛊虫，哪怕我们清除不掉，她立马就会死。”
“那怎么办？”夜白芷咋舌。
“我的建议是，我们可以试着循序渐进地减少她身上的蛊虫数量，但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只能说是姑且一试。”
陶尚云提出了一个保守治疗的方案。
方故渊一愣，又出了另外一个主意。
“对了，既然是这样。那我们能不能先清除她体内的蛊虫，生死不论。等她再度复活的时候，那应该就不受蛊毒的侵害了吧？”
陶尚云深深地看了方故渊一眼。
“看来你是真的很想让她恢复正常啊。不过很可惜。第一，如果她还有好几次重生机会，那我或许会同意你的提议，因为这个做法有一劳永逸的可能性。可她现在只剩下一次宝贵的重生机会，那些隐居山林的老东西们要是知道原本能用在他们身上的最后一次机会被我们这样糟蹋掉，会怎么想？这种得罪人还不一定能成功的事情，没有必要去做。”
行走江湖，当然不仅仅是修炼而已。修心修性，甚至人情世故，都是一门大学问。
“倒也没有那么想，我只是提出一个或许可行的方案而已。”方故渊想起来之前凤凰身那说起吃人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眉头大皱。
他早就不是仅凭一腔热血判断好恶、随心自在策马江湖的少年了。
作为一个门派的大师兄，比起随心所欲的仗剑行侠，权衡利弊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尽管心里明白凤凰身或许也是遭邪教蒙骗利用才会做出这些事情，可害过人就是害过人，方故渊并不会因为她有过什么难言之隐就对她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宽恕她的罪过。
在他心里，这样一个常识异类、但凡脱离管控就会造成杀孽还对自己造就的罪恶无知无觉的凤凰身，远远比不上那些举手投足之间就有通天彻地威力的大能们重要。
他十分理性地用自己的大局观做出了判断。
“第二......”
陶尚云只是一笑。那笑容中有数不尽的无奈。
“就算你们医好了她的身体，也医不好她的心，治病救人这几个字，用在她身上显得很苍白很无力。”
“她居然问我一顿吃几个漂亮姐姐，把我吓了一跳......”
方故渊和夜白芷不是不知道这位凤凰身常识有异，可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还是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依旧完全无法理解这个怪物的逻辑。
“以及，我在她体内发现了十分微弱的仙元丹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微弱到我都差点不敢断定。”
仙元丹三个字一出，方故渊和夜白芷瞬间倒抽了一口凉气。
陶尚云眸光微动，意味深长的眼神在方故渊和夜白芷惊愕的脸上来回游走。
“两位都是尘剑宫的天骄，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的，对吧？”
沉默的气氛在不大的古朴静室内弥漫开来。
明明芳菲谷内常年四季如春，可两人还是不免感到深深的寒意如蚁兽般从脊背爬上后颈，直冲天灵盖，惊得他们头皮发麻。
说来话长。
这片大陆对于修炼的定义相当宽泛，人人都可修炼，主打一个从心，只要选定了自己的职业方向，决定了自己的命途，就能开始修行。
这种修行者，被统称为序者。
序者的修行途中，重要的一个是资源，还有一个就是心性。
在修行的过程中，命途会跟从内心的状态给出相应的指引。
序者们在日积月累修炼后，还要面对等阶突破时对自己内心和职业的感悟，只有两者都到位了才能升阶。
序者之所以被称为序者，就是因为等级序列越高，人数就越稀少，且排名越靠前能力越强大。
所有职业可以自己决定，职业内的“道”也都各不相同。
哪怕同样是当小偷，既可以当侠盗劫富济贫也可以当贪婪不择手段的小偷，甚至可以自己决定当每天摆烂绝不偷东西的小偷，只要符合自己内心的现状就足矣，主打一个自在随心。
不过，在升阶的时候必须要有符合自己内心状况和命途的道才能晋升。修炼越少人修炼的道，则更容易获得强大的力量，因为序列容易靠前。
由于人人皆可修炼，修炼也都是家常便饭一样的事情，许多人会选择不加入宗门，而是留在家里或者在世俗王朝中效力。
为了与普通的序者区分开来，仙道弟子拜入仙门后，若在门中表现优异，便可获得一枚仙元丹，伐经洗髓巩固根基，也好宣扬加入宗门的益处。
当然，所谓的魔道或者邪道，也都有类似的丹药或者区分方法。
如果说，这个凤凰身体内有仙元丹的力量......
那岂不是说明——
她原本是仙门中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