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李剑白所预料的一样，露玛丽果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物。
“露泽，虽然我先前说过不管你，但是你也没说还有这种惊喜啊。”
有着暗红色短发的女人轻轻敲了敲桌角，翠绿色的眼眸上下扫视着眼前的少年们，似乎在估计他们能给现在的自己带来什么。
露泽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对于把陌生人带来这个地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他们在这里，和我在这里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
一个东西如果是唯一的话，那么它就是珍贵的，必不可缺的。
但如果珍贵变得泛滥，那么它就再也不再稀缺，不具备长期性，不再那么被人需要了。
露玛丽仔仔细细地打量眼前的少年们，很可惜，他们一眼就能看出与露泽不是一种东西，只是单纯的人类而已。
“那你说说，他们在这里，和你在这里的相似之处在哪？”她忽然来了兴趣，抬头看向露泽，似乎很期待她到底会给出怎样一个答案。
在她尚且还是个女孩的时候，露泽就来到了她的身前，依然是这副样子，这种波澜不惊的态度，一点点把她拥有过的东西摆到露玛丽的面前，似乎这个世界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影响她的态度，就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一样注视着眼前所有的一切。
现在露玛丽已经成为了女人，拥有了露泽过去的一切，甚至现在更新的知识，但露泽仿佛还活在过去。
所以她对于对方到底会给出如何的解答这件事真的很好奇。
露泽愣了一下，很显然没有想到露玛丽会反问自己。
“一无所知，与教会，与弥列没有任何关联，能够抵达你所见不到的未来，见证过你不曾知晓的过去。”她皱着眉总结道，“而且无害，对于现今发生的一切都不会产生任何的影响。”
露泽一向不太会说话。
“你确定？”
露玛丽又打量了一下眼前少年们身上的穿着，虽然称不上有多豪华，但明显面料也不是下城区的人能够穿得上的东西。
再加上他们脸上那种清澈的愚蠢感，真的很难不怀疑这是哪个家境优越的小公子跑来下城区找乐子。
“我确定，不信你从彼苏尔的神迹中随便挑一点出来问他俩，肯定答不上来。”露泽点了点头，“或者你让他俩说点不敬神的粗话，上城区的人肯定干不出来这种事情。”
“不用这么麻烦。”露玛丽摇了摇头，这个事情比起说出这种问题让他们自证，不如来一个更简单的方法。
她微微勾起唇角，碧色的眼眸眯成一条线：“你们只用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了。
“弥列在圣典中所代表的含义是什么？”
李剑白和周烨面面相觑，如果是问有关于神明的事迹，他们倒是可能因为西欧的上帝误打误撞答对不少，但这种问题倒是确确实实不太可能回答出来。
“我们只知道，弥列是所谓的圣城，神明眷顾的地方。”李剑白看向眼前的女人，神色坦然，对于回答不上问题这种事并不感到羞耻。
毕竟他相信，露玛丽所需要的正是一无所知，不被教会迷信所影响的他们，而非什么宗教全能小百科。
“水如酒之地。”
露玛丽回答了先前的问题，“彼处水如酒，这就是在一开始教会劝导我们的话语；从我们的父辈，甚至更久远的时候，就因为这句话，为了等待流水变成美酒的那天，生不如死地挣扎着。”
土地流淌着奶与蜜，水流如同美酒一般甘醇。
这就是弥列的真正含义。
露玛丽咧了咧嘴角：“讽刺吗？”
当然讽刺。
有关于弥列的形容当然没有错，彼处水如酒，奶与蜜都唾手可得——但这些美好只是面对那些被神所偏爱的人。
对于露玛丽他们来说，这些承诺，这些曾经美好的想象流传到如今，只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庞大谎言而已。
直到所有人都活不下去了，他们才会从这种沉溺之中苏醒，才会猛然睁开双眼，从而开始痛苦地挣扎。
周烨抿了抿嘴唇，低声开口道：“对不起。”
女人挥了挥手，叹了口气：“害，和你们说这些干什么，你们都还是小孩呢。
“弟弟们，你们现在是清白的啦，想干啥就干啥吧，当然如果你们想陪这个活化石打发时间也没问题——总之别玩出大事干啥都行。”
谈话就这么轻轻地被放下，仿佛先前那些沉重完全不值一提一样。
周烨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开口表示他们对于这个时代是有价值的，是具有潜力的，但话音还未说出口，就被李剑白堵了回去。
“那我们出去啦，姐姐？”少年脸上的笑容爽朗，手却很强硬地扣着同伴的手腕，“希望你们之后一切顺利哈？”
“李剑白……”周烨低声抱怨道，“你放手。”
“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李剑白微笑着看着他，手依然死死按住对方，“把你肚子里那些东西给我放下。”
现在可不是什么耍矫情想要大显身手的时刻，就算要逞英雄也不该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
教会可是拥有神术的，虽然前摇过长，但李剑白并不觉得他们能够仅凭武力就单通教会直捣黄龙，一路杀到教皇面前搞一手大革命解放。
他们谁都没这个能力。
周烨明白他的想法，也明白现实，但还是问了一句：“你真的甘心吗？”
“那你能怎么办呢？”
对方的话语还是那么轻飘飘的，淡淡的，仿佛这一切都完全不值一提——
听着让人恼火。
“李剑白，你真让人生气。”
“那能怎么办，我就是这样的。”
他松开了压着对方的双手，神色平静地笑了笑：“你生气也没用，不都试过了吗？”
“你装都不装一下的吗？”周烨叹了口气，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
李剑白看着他的样子，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