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逐渐长大了。
六年级的我们就如同学校中的长者,大门打开的时候我们不会再冲向教室,而是被人流推着行走。身为整所小学里最年长的那群人,我们获得了“值周”的义务,在学校门口站岗,去到各个班级记分、扣分…诸如此类。
而身为老油条的我们也学会了利用体制的漏洞与特权。
我们会得以在早上学校开门前偷偷从“值周专用”的小门里进入,以至于一个班的“值周人员”多达数十人。
空无一人的校园,没有老师,没有家长,最重要的是“别人都被拦在外面,而我已经进来了”的优越感。当大门打开时,我们会趴在六楼的窗口往下望,嗯,慢慢走的八成是四年级以上的大爷大娘们,而奋力冲刺的六成为朝气蓬勃的三年级以下的孩子们。嗯,这样一看,六年级确实是一个经历了世俗与沧桑的年级啊。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抿一口泡的茶水。
“你这是什么泡的?”
“茶包”(唑一口)“你呢?”
“鱼腥草,还有枸杞”
“这俩能加一起么?”
“应该可以吧……”
…………
然而即使是长大了几岁,他们依然没有改掉歧视他人的恶习。
那些被精神霸凌的人会被等效成污秽不堪的东西,然后作为韵脚被纳入随口编的顺口溜中。
接着,但凡与其有些接触的,便会被一同嘲笑——很不幸,我沦为了笑柄。
那三天班主任离开学校去外地学习,教室里便彻底沦为了无政府状态,他们拉着我的衣袖,把我压倒在地上,我想要反抗,却无能为力,他们拉着另一个人的脸,撅起他的嘴,朝着我的嘴唇按去。
我只听见了他们的喝彩与呐喊声,我只看见了他们举着手机喊着“挡住了!拍不到!让开!”
我试图呼喊着求救,可是谁也没有来。他们只是看客,他们只是弱者,无动于衷,无能为力。
那一刻,世界只剩下旋转的色彩。
“啊!拉尿了!哈哈哈!笑死我了!十一岁尿裤子!哈哈!”
我只在嘈杂的声音里听见了还算完整的一句话。
不要……不要……我要逃……
离开……离开这里!
…………
泪水已经彻底抹糊了我的双眼,我感知不到时间的流动,我感受不到重力的存在,我在飞,我在梦里飞过,我在飞!我飞起来了!嬉笑声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尖叫与哭喊声……
他们在说些什么?我听不见,我的耳旁只有无意义的噪声,他们太吵了,但我不在意,那些噪声是风声,飞翔的鸟儿怎能不听见风声?我已高高飞起!听不见了……他们在说什么?听不见了!我不在乎!
直到彩色的世界被染成暗淡的猩红,我仍在飞翔。
我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飞向那遗忘之地。
我不再孤独,我不再悲伤。
当着一切结束,我的世界里会有一条鲜红的长蛇飞舞。
我在下落,我的手里抓着星星。
我不再下落,我的大地即使星空。
我在融化,我从未如此幸福。
我回到了梦中。
…………
世界仍是一片漆黑,但我的耳旁已经没有了噪音,世界一片寂静。
“按住四肢”
“破洞太深了,打麻药的话会伤到脑子的”
“不会痛的”
“……”
我的眼前是太阳,天上有七颗太阳。
太阳长出了双手,他在我的脸上盖着布。
我像一只提线木偶,我的鼻子上连着丝线。
好疼,这不是梦,太阳真的在用丝线操弄我的鼻梁。
…………
我躺在床上,拿起镜子看着自己的脸。
“……”我呆呆地看着那个自己,“一根,两根……”
有四根线缠在我的鼻梁上。
那是太阳为我缝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