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怪异的惨叫响起，随后便是重物倒地的“咕咚”声。
刘易斯一惊，闭上的眼睛不禁睁开了。
他能很清楚地看见，那个原本准备杀害他的外星人已经倒在了地板上，不断地抽搐，外星人防化服的后背区域被开了一个粉笔大小的圆洞，压缩空气从里面喷发而出，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在外星人的后面，则是一位举着手枪的男人。
“萨卡，沃巴达？”这个男人走到铁门前，对刘易斯说了一句同样听不懂的外星话。
“什……什么？”刘易斯刚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还以为是自己太紧张了。
男人又嘟哝了一句，不晓得是什么意思，刘易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能理解对方的话。
见自己的话没有效果，男人皱起眉头，同时拿出了一只小巧的仪器，对准了刘易斯，同时对他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
“这是……要我说话吗？”
男人像是听懂了一般，点点头，然后开始摆弄起了仪器，过了没多久，他把仪器放回了口袋里，开口说话，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奇怪的外星语了。
“你好。”男人说。“能听懂我的语言吗？”
刘易斯先是一怔，随后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懂……听得懂。”
男人再次点头。
“很好。”他说道。“你的名字是刘易斯，对吧？你的证件上是这么写的。”
“啊……对。”
“我叫凯利德，是查科夫人。”凯利德简要地介绍了自己。“你为什么要来到这种地方，刘易斯？”
“我……我在执行一项任务……”
“什么任务？”
“救人！有一个很重要人被困在了这里，我负责把她救出来。”
“……”凯利德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着对方的话可不可信。
“真的……我说的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凯利德说。“你是洛尔希斯人，对吧？洛尔希斯人的话当然是最可信的。”
“嗯嗯！”
凯利德叹了口气。“好吧，刘易斯，我想聊天到此为止就好了，现在我们有一个更紧要的任务，那就是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你的腿还能动吗？”
“唔……不行。”刘易斯摇摇头。“有颗子弹打中我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问你这个。”凯利德打开了铁门，走上前来。“你的伤口给我看看。”
刘易斯露出了受伤的小腿。
凯利德拿出了一条绷带，简单地给刘易斯包扎了一下，随后又掏出一根针管，打开保护盖朝刘易斯的脖子上注射了一些药剂。
“现在试一试，能不能起来。”
刘易斯动了动腿，发现已经不痛了。
“好。”凯利德把空注射器放回口袋，将刘易斯扶了起来，同时拿起了手中的枪。“我们走吧。”
……
在一条昏暗的室内走廊里，凯利德和刘易斯正在缓慢前进，后者现在已经可以走路了，虽然有些不顺畅就是了。
“这是一幢废弃的大楼，不会有人来光顾了，我们从这里走很安全。”凯利德轻声说道。
“好的，不过，你能否先告诉我，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安全的地方，至少比这里要安全。”
“这里是什么地方？”
“市中心。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这里曾经是查科夫的首都，至于现在，已经是一座死城了。”
“哦……啊，对了，凯……利德。”
“怎么了？”
“我的装备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
“你的装备？我压根就没看见过有什么装备。”凯利德没好气答道。“当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我的确带了很多装备下来，现在它们都没有了，我该怎么执行任务呢？”
“也许是其他拾荒者，他们在我之前就找到了你，把你身上看得见的所有值钱的玩意都抢走了，这也没什么毛病，当我看见你的时候，其实也有过这个念头。”
“为什么？”刘易斯问。
“为了活着。”凯利德冷冷地说。“我们拾荒者在查科夫就是狗一般的存在，不仅没有一个固定的住所，整天饿得要死，还要时刻躲避那些巴拉克，简直就是生不如死。我能活到现在，就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巴拉克是谁？”
“就是那些在外面游荡的外星杂种，他们为了那些该死的虚空晶，把整个查科夫给搅的天翻地覆，这就算了，还不肯放过我们这些平民，简直就是畜生里的畜生！以前我以为以太集团是个该死的大毒瘤，结果现在的这伙人才是真正的恶霸！”
说着，凯利德就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原本也只是一个矿场里的工人，在巴拉克开始烧杀抢掠的时候，我比同事们的反应更快，因此活的比他们更久些……那时我还非常想活着，可现在我却巴不得当时和他们一起被埋在那个矿坑里算了！”
发泄完怒火后，凯利德恢复了冷静。
“呼，不好意思，我只是每次想到这种悲剧，就忍不住要开骂，你当个故事听听就好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呢？”刘易斯突然问。
“我不知道。”凯利德说。“也许是因为某种同情心？或者因为你是洛尔希斯人。”
“就因为我是洛尔希斯人？”
凯利德点头。“嗯……我在矿场工作的时间其实不久，以前，我还是一位当地政府的公务员，那时我抽空学了很多东西，还天天幻想着能到你们的泽塔那里去进修资历，拓展视野，我虽然没见过洛尔希斯人，但我一直都很想要和其中的一位说说话，至少总得见上一面才好。”
“你最后实现愿望了吗？”
“没，我正打算去实现。我买了一张去泽塔的船票，本来直接这样走了就好，结果却半路杀出一个以太集团，他们只用了一些稀烂的借口，就强制封锁了查科夫，迫使我们这些老百姓为他们干活，只因为我们是个小国家……嗯。”
“老天……”
“不过现在这些倒也无所谓了。”凯利德说。“我能活到现在，兴许也是上天在照顾我，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理由要辜负他呢？”
……
他们离开了大楼，来到了一处街道上。
凯利德先是左顾右盼，凭他的直觉感到没有人后，才让刘易斯出来，两个人朝前方继续走去。
“过了这里，再穿越一条干河道，我们就到了。”
“这个地方很危险吗？”
“任何时候都很危险，所以你最好也要像我一样，走几步就看看四周，或者注意脚底下，踩到地雷可就不好了。”
刘易斯赶紧看了一眼下面。
“这里没有。”凯利德笑道。“不是什么热点地区，没有人会专门在这里下套的。”
“哦。”
……
“所以，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刘易斯问。
“一座地铁站，有一些好人在那里面修建了一个大型的临时住所，专门负责收容我们这些捡破烂的人，虽然他们自己过得也不好，但至少他们懂得分享，现在几乎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了。”
他们来到了城市的边缘，这里果然有一条河道，不过早就干涸了，一座被炸断的混凝土桥梁横在前方，上面堆有数不尽的汽车残骸。
“前面就是最难的部分了，诺波河岸，那里没有任何遮蔽，如果有人要伏击我们，那里就是最完美的地点，所以一般人打死也不会从那里经过。”
“那为什么我们要走这条路？”
“因为没有其他路可走了。我是通过下水道来到城中心的，结果在通道里有一个蠢货引爆了他的手榴弹，整条路都被那家伙炸塌了。”
凯利德从口袋里拿出了另外一只手枪，款式和他的完全不同，而刘易斯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你的手枪，对吧？”他说道。“拿着，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怎么用它，我们过桥的时候得加快速度了。”
“好吧。”刘易斯拿过了手枪。“你还拿了我什么东西？”
“没有了。”凯利德走到城市的边缘，先是从巷子里探出头来，扫视了一番前方的情况。
“走。”他示意刘易斯跟上，然后拔腿就跑。
刘易斯只好用相同的速度跟上。
凯利德认为桥墩是一个不错的休息点，于是朝那边跑去。
“呼……”刘易斯跟着他到了桥底下。“总算能够休……”
“不许动！”
他抬头一看，一个陌生人正端着一把枪，指着他的脑袋。
随后，好几个人像是出洞般的地鼠一样，从各个看不见的角落钻了出来，每个人都拿着一把枪。
刘易斯看见凯利德正半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腹部。
这大概是某一队拾荒者，从他们破烂的穿着就能看出这一点，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一种营养不良的苍白色。
“啪！”面前的人用枪托朝刘易斯肚子上捶了一下，他顿时感觉到了天翻地覆般的痛苦，手里的枪掉在了地面上。
“把你所有值钱的东西，物资，装备，全部交出来。”其中一个人叫道。“不要试图反抗，否则你们每个人的头都要开花！”
“听着……”凯利德忍着疼痛说道。“我可以帮助你们，在前面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安全的地方……啊！”
“你认为我们会相信你的屁话吗？”打他的那个家伙嘲笑道。“快点把你们东西拿出来，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礼节了。”
“你们要相信我……”凯利德还在试图解释。
“够了。”那个看上去像是老大的人说道。“直接给我抢！”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他们将刘易斯和凯利德团团围住，把两个人打倒在地，随即开始了抢劫。
凯利德最先被抓住，他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可是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大伙人把自己的外衣全部扒光。
抢完了凯利德，另一队人也开始接近刘易斯，刘易斯惊恐地看着这些家伙，想要叫，却连叫出来的胆子都没有了。
一个人抓住了他的衣领，眼看就要开扒了。
“唔！”后面另外一个人古怪的叫声打断了这个人的操作，他回头一看，眼睛立刻瞪的老大。
原来是这个队伍里的一位拾荒者倒在了地面上，他脑门上的弹孔还在不断地向外面流血。
“狙击手，有狙击手！”
所有人都慌了，剩下的人马上撇下刘易斯和凯利德，仓皇而逃，在逃跑的过程中，又有一个人被狙击手击中了大腿，倒在地上不断呻吟。
刘易斯还处于一个懵逼状态，而凯利德却赶紧把他拉到了桥墩旁边，随即一颗子弹飞过来，正好打在了刘易斯刚才躺着的地方。
“没事吧？”凯利德问道。
刘易斯看着面前只剩下一条短裤和背心的男人，摇摇头。
“好的，那个死狙击手肯定就在我们之前经过的大楼楼顶，现在正瞄着我们呢，先别那么快出去。”
“嗯嗯……”刘易斯连连点头。
由于他们已经躲起来了，狙击手便开始转换目标，开始射击那些逃窜的拾荒者。
由于一开始倒下来的尸体正好堵住了他们下水道通道，这些人只能乱跑，没有多久，又有几个人死在了狙击步枪的枪口底下。
剩下的一些人则比较刁，同样地躲在了桥墩后面，有几个还想探出头举枪射击，却被对面一枪打死。
“妈的，还是个专业户，打枪这么准。”凯利德靠在桥墩上，轻声骂道。“这下难办了。”
“还好，我们都没事。”刘易斯说。“接下来怎么办？”
“等，那个家伙长时间打不着我们，肯定会转移位置的，我们只需要等一会儿，他就会离开了。”
“哦。”
他们等了半个多小时，期间，剩下来的拾荒者都等不及了，想要把下水道井盖上面的尸体给挪开，却无一例外地遭受到了攻击。
“怎么说？”刘易斯问。
“我试试看。”凯利德把手中捡到的一个矿泉水瓶子使劲丢出了掩体，没有动静。
他又丢出了一块砖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走了吗？”凯利德疑惑道，可他还是不放心，又把一顶地上一个人的帽子微微地探出了桥墩，还晃了几下。
依然平安无事。
“好的。”凯利德终于走出了掩体，果真如他所说，已经没有人朝他开枪了。
“不如我们从这个下水道离开吧？”刘易斯问道。
凯利德摇摇头。“我知道这个下水道通往哪里，他只会把我们带回城中心，你以为我是怎么过来的？”
刘易斯只能认命，乖乖跟着凯利德穿越桥底。
他们来到河道的另一头，爬上岸。
“我们就快到了……”凯利德说着，突然把刘易斯推倒了。
“啊！”刘易斯摔的很重，而且头昏目眩，正当他要抱怨的时候，凯利德却倒在了他的面前，腿部和身上多处都中了枪，血流如注。
他的紧张情绪在这一刻又升到了顶点。
“卡拉斯塔！”不远处的建筑群里响起一个声音。
“哎！真可恶！”凯利德大叫道。“又被伏击了……哈……”
“你……你还好吧？”刘易斯赶紧问道。
凯利德笑了起来，摇摇头。
“我恐怕不行了，刘易斯。”他喘着气说道。“听着，等下我会引开他们，你就趁着这个机会……”
“不！”刘易斯抓着对方的肩膀。“我不能丢下你啊！”
“别傻了……你比我更有资格活着，刘易斯。”凯利德咳了几声，一口鲜血吐在地面上。“你把我的翻译器带上，从左边……左边绕过去……一直往前走，看到一个写着‘蒙流地铁’的地方……就下去，不要回头！”
刘易斯抱着凯利德，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不要……你不要这样！”
街道上响起了阵阵沉重的脚步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外星语。
“快走！”凯利德把脖子里的小盒子塞进了刘易斯的口袋，然后使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硬把刘易斯推到了好几米远地方的一辆废车底下。
“走啊！”凯利德躺在地上，一只手做出驱赶状，而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紧了一颗手雷。
一个穿着红色防化服的家伙找到了凯利德，祂举起长枪，一枪打中了凯利德的脑袋。
“不！”刘易斯大喊道。
其他人注意到了他的喊声，正准备侧面包抄过来，凯利德手里的那颗雷却响了。
“轰！”
里爆炸点最近的外星人马上被炸碎了，稍微远一些的则被冲击波推倒了，哪怕没有倒，一时间也没法子行动了。
“西亚斯！”反应过来的一群人把枪对准了方才传出声音来的车底，却发现里面早没有人了。
“对不起！”刘易斯一边狂奔，一边痛哭流涕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
“啊！”那些外星人正打算追，其中一个却惨叫一声，倒在了地面上。
“？”其他人转头看着四周，却没搞清楚子弹是从哪里来的，而就在他们愣神的时候，又一个人被打中了。
“咔沙！咔沙！”外星人们连连重复着这个单词，所有人都开始往后跑，看上去，他们打算撤退了！
这无疑给了刘易斯最宝贵的逃脱机会，他一路奔跑，终于来到了蒙流地铁，他没有迟疑，马上踏下了楼梯。
……
……
……
在几百米以外的一栋破碎大楼的屋顶上，一把带三脚架的消音狙击步枪正搭在天台上。
“咔哒。”一只雪白的小手拉动枪栓，一枚弹壳从枪身右边被抛了出来。
随后，瞄准镜指向了正在往下跑的刘易斯。
然而，直到对方已经完全消失在了视野里，它也迟迟没有开火。
“总算到了。”
那是一个女孩子，抱着这把与身形完全不相称的狙击步枪，在通瞄准镜侦查了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了以后，把枪支的脚架收起，扛在肩上。
她的灰色长发盘了起来，塞进了头上的灰色贝雷帽里，身上披着的城市迷彩使她几乎不可能在远处被其他人看见。
“唉，不是自己的武器，果然用不习惯呐……不过，好歹还是成功了。”
她看着地上血液已经凝固的尸体，揉了揉自己被枪械后坐力震痛的肩膀。
“谢谢你的枪，大叔，我到时候再还给你哦。”
尸体的表情目瞪口呆，嘴巴以一个相当夸张的幅度张了开来，在他的左手臂上，绑着一只臂章，上面写着几个醒目的金色字体。
“夜行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