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索拉德以后，刘易斯和利姆开始进一步讨论营救方案的事情。
“嗯，我觉得这个计划确实可行。”刘易斯坐在自己的支架床上，赞同道。“但是，要找到一个正在交战的战场，谈何容易？”
“确实，这是比较看运气的事情。”利姆说。“也许我们得花好些精力在里面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这样。”利姆似乎有了自己的打算。“我们每天固定一个时间出去巡逻一番，找找有没有正在发生冲突的地点，然后呢，等他们打完。”
“据我所知，豺帮的运输车队每天其实都会经过一遍克里斯塔夫市，所以一旦等仗打完了，我们就也跟那些尸体躺在一块儿，等车队来收拾残局的时候，再找机会悄悄地爬上车，这样我们就能成功潜入啦。你认为这个方案如何？”
“额……听上去非常考验我的耐心。”刘易斯摇摇头。“那如果车队迟迟不来，我是不是要在现场打地铺睡一晚上呢？”
“这个……”利姆被问住了。“好像……是这么回事耶，话说回来，你有没有这种耐心呢，先生？”
“哎呦……”刘易斯很无语。“算了吧，我觉得我做不到。你还有没有其他方案了？”
“我想想奥……哎，要不然……”利姆竖起一根食指。“这样吧，我们这里不是还有那两个豺帮士兵的人质么？我们可以拿他们来打掩护，然后以此来蒙过那些车队的人，你觉得怎么样？”
“然后，你觉得他们就会允许我们搭他们的顺风车了？”
“对呀，我们可以说我们也是他们的同事嘛，这样说不定他们就会被骗过去了。”
“我觉得。”刘易斯皱起了眉头。“但凡是一个比较正常的人，应该都不会被这种话骗到吧？况且你怎么能确定那两个人，真的就能配合我们呢？”
“哎呀……”
“我不明白，利姆，有一点我不明白。”刘易斯站了起来。“为什么，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就是一到做什么决策的时候，你就那么那么的不靠谱呢？”
“呃，关于这个……”
“你是特工耶，天哪。”刘易斯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特工不应该就是那种，非常有实力，而且能自主完成许多任务的人吗？我一向都是这么认为的，还是说我想错了，你们这里的特工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不……你先听我说。”利姆连忙解释道。“不是特工做不到，其实……我们探员就和你口中说的那样，确实是有能力独自完成一场行动的，但……就我个人而言，我不是那种能够做出决定的人。”
“什么叫‘不能够做出决定’？”刘易斯愈发奇怪了。“这句话我有些听不懂。”
“就是说，我天生就不擅长做这种事情。”
“怎么可能哦！你们特工……探员在训练的时候难道没有教过这些的吗？”
“……有，但我就是学不会……”
“啊？”刘易斯瞪大了眼睛。“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利姆的头渐渐低了下去。“实话和你说了吧……先生，我……我曾经做过一些，非常非常糟糕的决定。”
“非常……糟糕的决定？”
“嗯。”利姆的两只手掌攥在了一起。“我说，先生，你有没有过这种经历，明明想出来一个方案，执行起来也是……那么的顺利，可到了最后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导致了非常惨痛的后果？”
“……有。”刘易斯诚实地回答道。
“嗯嗯……”利姆的嘴巴在蠕动着。“所以，你应该也能理解我的感受了，对不对？”
她抬起头，看向刘易斯，刘易斯这才发现，利姆的眼睛已经变得湿润了。
“唔……在那之前……在我做出那个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决定之前，我也能像现在的你一样，轻松自如地做出决定，可是……自从那场行动以后，自从……大家都死了以后……我……我发现，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果断了。”
“利姆……”
“唔……”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以后，利姆马上用双手擦了擦脸。“唉，经过那次事情以后，我总感觉，自己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没法好好思考了，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在申请单人的任务，目的就是逃避……这所有的一切。”
刘易斯知道她现在内心是什么感受，可奇怪的是，他却没有利姆这么强烈的反应，反而觉得有些平淡。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申请去接受心灵收治呢？”刘易斯问道。“洛尔希斯也绝对有这种治疗方法，可以让你好受一些的，对吧？”
“不，这种疗法目前只适用于特定的人群，我这种体质没法做的。”利姆苦笑道。“况且，就算可以做，我也不会选择接受治疗的。”
“为什么？”
“因为我见过很多接受了无数次收治的人，他们就属于那种，一旦遭受了什么挫折就无法忍受，需要治疗的人。”利姆说着说着，眉头拧在了一起。“是的，他们有很多钱来供给这些治疗，他们也成功变成了几乎什么困难都不怕的亚超人。”
“可是实际上，他们越频繁地接受治疗，到最后也就越依赖治疗，心灵反而越脆弱，而未知的挫折却是接连不断的。你没法保证，明天就不会遇到新的变故。你也没法保证，在遇到某个巨大的困难以后，自己会不会当场就精神崩溃，以至于直接死亡。”
“你说的也太吓人了吧？”刘易斯说。
“我没有在编故事，先生，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很多人……因为接受了心灵收治，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而且很容易对治疗上瘾，就像吸食了精神类药品的可怜人一样。”利姆看着刘易斯。“唉，所以我决定这辈子也不会碰这种东西，哪怕我能做，也不行。”
“我也接受了那种治疗，我最终会不会变成那样的人？”刘易斯有些害怕地问。
“如果次数少的话，绝对不会。”利姆摇摇头。“我很反感某些人鼓吹使用这种疗法，洛尔希斯因而施加了许多严格的管制。”
“而我，我自己对这种疗法的观点和它的发明人一样。”利姆这时抬起了头，坚定地说道：
“‘没有挫折的人生，比宇宙中任何最为恐怖的挫折，还要恐怖。’”
……
这天下午，他们决定在索拉德走走，说不定，方案走着走着就想出来了呢。
“嘿，嘿！”一个人的招呼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力。“是我，刘易斯。”
“扎卡医生？”刘易斯转过头，发现扎卡正抱着一只白色圆球机器人。
“清风检索者2000？”利姆好奇地凑了上去。
“哎，你认识这种机器吗？”扎卡笑了起来。“不过嘛，你们看到的这一个已经坏掉了，它是我们的拾荒者捡来的，我把他改造成了一款能够实时检测周遭哈拉斯的仪器。”
“是吗？”刘易斯也来了兴趣。
“对啊，这里面还有你们的功劳呢。”扎卡走了过来，轻声说道：“我就是从那个抓来的科学家那里问道的知识，他原来也是被豺帮逼迫来进行研究的，知道我们是救济组织以后，就把他所有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啦。”
“喔，那敢情好。”刘易斯点头道。“这肯定帮了你大忙了。”
“是啊，而且不光是有关哈拉斯方面的知识，通过他的讲解，我对整个查科夫的状况都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是什么呢？”利姆问。
“来我医务室。”扎卡领两人到医务室以后，用简洁的语言概括了他的发现。
“根据那个科学家所说，查科夫之所以有极度丰富的虚空矿脉，和此地哈拉斯的产生脱不了关系，他还说，在布里兹诺市的一座巨大矿场里，很有可能存在某种能‘创造’哈拉斯的核心，这个核心就是导致查科夫星上有许许多多无法解释的现象的根源，也是它能变得如此富饶的原因。”
“他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一点？”利姆追问道。
“太简单了。”扎卡得意地说。“这科学家提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在布里兹诺市，刘易斯之前所说的那种，能够覆盖几公里的超大型哈拉斯，近期开始出现的非常频繁。”
这一爆炸性的信息直接让两个人目瞪口呆。
“利姆啊。”刘易斯慢慢地转过头来。“你说，会不会是有那种可能？”
“或许是的，先生，或许真的是。”利姆回答道。
“就是那个，那个！对吧？”刘易斯比着手势，但好像就是说不出来想要表达的词语。
“对对，是那个！”利姆也在挥舞着手臂。“完全符合描述啊。”
“什么呀？”扎卡呆呆地看着两个人。“你们，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知道。”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真相只有一个，神器。”
……
从医务室里出来以后，刘易斯突然就明白了。
“你知道吗，利姆？我或许想到一个能进入布里兹诺的好办法了。”他说。“这里的人所说的什么哈拉斯，或者又是混沌效应之类的玩意，实际上就是异常现象。”
“是的，先生，这一点我们现在已经非常明确了。”
“那么，我就在思考，既然豺帮也派出了科学家来调查这种事情，那不就意味着他们也想搞明白这种东西是什么吗？”
“好像真的是这样，先生。”
“对，那我们就可以顺着这条路走。”刘易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思维畅通，他感觉自己好像要长出第二个大脑来了。“我个人与异常现象打了这么多交道，那我能不能直接以我所拥有的知识来博取他们的好感，进而打通他们的内部呢？”
“了不起的方案，先生！”利姆赞叹道。“这都是你想到的吗？”
“对，就是不知道怎么的，我现在的思考效率特别高。”刘易斯对自己的超常发挥也感到惊叹。“主要是我想到了我之前一个朋友的话，她……她叫康娜，她是一个非常懂得赚钱的人。”
“有一次她这么和我说，‘只要你能创造对方想要的，你就能抓住对方的心，进而赚更多……’后面的就不说了，反正就是这个意思，豺帮既然有这方面的需求，我就顺应他们的意思，这样一来，他们肯定不会待我太差的。”
“但是，先生，豺帮可是出了名了残暴和不讲道理啊。”
“所以我们要创造机会。”刘易斯一拍床板。“利姆，你知不知道豺帮内部会不会查清楚每一个手下的底细？”
“据我所知是不会的，先生，普朗克或许有能力召集几万甚至上十万的人为他效命，但他肯定不能把这些人的底细通通摸清楚，这一点就算是我们的观察员也做不到。”
“很好，这样我的计划执行起来就非常方便了。”刘易斯兴奋地搓了搓手。“听好了，利姆，我可没有你那么喜欢卖关子，我们呢，就按你今天说的第一套方案，潜入进豺帮的布里兹诺市，随后我们悄悄地偷拿几件他们的服装一穿，这样一来嘛，嘿，我们也是豺帮的人了。”
“哦，然后我们就可以深入敌阵了。”
“对，如果这样能成功，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可就轻松多了。”
“要不要去找哈里报备一下这件事情？”利姆问。
“我觉得应该要吧，不然到时候我们被索拉德的人给干掉了，那可就真的是冤屈了。”
“好的，先生，既然已经决定下来了，我就先去整理装备。”
“嗯，我也得去睡个好觉才行了。”
于是，一场毫不拖泥带水的潜入行动，就此拉开的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