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之中的早晨总是混杂着那么一点点怪怪的糊味儿，就好像是在众人睡去的夜晚是时分，一些不可名状的力量在用着火焰驱逐了什么一样。
洁撩了撩自己的那散乱的头发，艰难的从床上爬起，在忍受着头晕与部分躯体的无力感的同时，跌跌撞撞的走进了盥洗室之中。
“这样的生活，已经过了多久了？三天？五天？一个星期还是一个月？或者比这个还久？”
她用着那迷离的眼神看着镜子之中的自己如此的想着，时间的概念貌似已经不能再用自己视野之中那些不断跳动的数字去说明。
那些数字似乎没有什么意义，至少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是的，毕竟现在自己连自己生存的意义都没有办法完全弄清了——只是因为自己过度沉寂在着虚伪的苟且与平和之中。
明明这些东西都是假象，充其量是大人为了安慰爱哭闹的孩子而从口中说出来的浅显谎言，但是自己此前却对这一切深信不疑，甚至不断地麻痹着，催眠着自己。
也许，这就像是自己触摸到了本就不该触摸的东西所带来的错觉吧。
清凉的水泼洒在脸上，脑中的混沌感也顺势削弱了不少，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有和原来的世界拉开距离，一点都没有。
那糊味儿有些消散了，毕竟那一切并不像是真的，反倒是自己的大脑给自己所还原的一种假想的感觉，用以证明自己的记忆并没有退缩。
“而那糊味儿……说不定是……那时候……”
洁仿佛想起了什么，画面也如同点墨触纸一样直接摊开在了自己的眼前。
那是昨晚，自己又一次的成功麻醉自己后跌跌撞撞的走在街边，有意无意的看着地面上自己那被路灯不断拉长缩短来回反复的影子。
夜风所带来的寒意并没有让洁的神经有一丝的清醒，反而洁很享受，享受着这寒风所带给自己的无以伦比的快感。
她依旧跌跌撞撞的走着，在自己那浑浑噩噩的意识的驱动下莫名其妙的爬上了天桥的楼梯，也莫名其妙的走到了那已经无人的天桥正中，依着栏杆看着远方那闪烁着如同空中繁星一般灯光的城市。
它已经比之前暗淡的多了，至少现在在远方并不能沿着光的痕迹看清楚城市的全貌了，就好像是这座城市也感觉到了危机一般，渐渐地收敛起了自己的任性。
但是，又好像有些不一样，那些沿着道路跃动的星星点点与其说是灯光，反倒更像是……火光……
那些或大或小的火苗沿着道路两旁，有的在路口有的就在街边，总是有三两个人在向着里面扔着一些黄色的纸质物品，偶尔也会看到有些人的手中捧着灰黑色的传统纸质照片站在那里。
而那空气之中，则是弥漫着那特殊的糊味儿。
洁放大了自己的视野，仔细的观察者那些人的表情，尽管她并不知道这种仪式是什么样子，但能够从安歇人的表情上感受得到异样的沉重和悲凉。
或是表情木讷，或是痛苦大喊，亦或者是直接跪立在地上一言不发。那些神采各异服装并不相同的人所燃起的火焰就在那远处的城市灯光的映衬下熊熊燃烧着，并向着四方不断地扩散着那并不呛人的糊味儿。
洁又继续观察着那些黑白照片上的主角，他们大多数是青年和少年，而那些举办着仪式的人则大多数是老人和妇人。所能够看到的男子也只有一些并不大的孩子，只是他们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那些大人们所显露出的表情，但却也收起了本该属于他们那个年龄的天真与活泼，只是静静的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
就和现在的洁一样，只不过他们的眼神之中仿佛并没有光。
为何自己来时没有注意呢？亦或者早就注意到了呢？那些火光分明就闪耀在自己归来的必经之路上，而自己却对自己所路过的一切不闻不问。
那时候，自己应该闻到那不同于硝烟的糊味儿了。
“前日爆发的上海市人民广场游行以及霸占活动在今日已经来到了尾声，在政府与学生及青年代表的认真交涉之后，学生及青年代表一致表明会在警察武装撤离后进行主动撤离，现在从我身旁撤离的警用车辆上还能够看到昨晚的偶发冲突所导致的磕碰痕迹。上海市突发事件处理委员会表示，政府会听取广大人民群众的意见，绝对会贯彻……”
新闻之中所报道的这种事件已经见怪不怪了，尽管它们的出现也是在一夜之间，随后便变得目不暇接。
从东北到西南，再从江南到华北，高原上平原上黄土高坡上，仿佛所有的地方现在都充斥着十分高涨的情绪，但是一切又似乎照旧，夜夜笙歌的一切并没有改变。
就好像说，生活是一回事，向政府表达诉求又是一回事，总有人将这一切分的很开，根本就不在意这之间的联系性和必然性。
菲这样想着，然后又瞥了一眼那电视上所播出的内容。一个戴着眼镜的青涩男生的脸上画着国旗，手中举着那些写满亢奋话语的口号，拿着记者递给他的话筒慷慨激昂的诉说着那些有关于国家啊民族啊之类的事情，那些辞藻很华丽，其中无不凸显着那些高尚的情操和此时此刻正充盈在这些学生体内的满腔热血。
甚至听得那个年轻的女记者也连连点头，热泪盈眶。
那广场上所汇聚的青年和学生，远远看去便黑压压的一片，若是此时此刻政府将他们组织起来，直接送入到城外的新兵训练营，不出三个月，前线又会增加许多的优秀战力。
而他们，真的会选择去么？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菲觉得只有那些制造出了那些特别的糊味儿的人们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表达诉求的方式，而怎么样的诉求才会被当局者所接受。
毕竟，他们才是真正的感受到了悲痛的人们。
想到这里，洁便抬手关掉了那仍旧在嚷嚷个不停的电视，而就在屏幕黑下去的那一刻，自己却看到了那上方的正中浮现了一点明亮的闪光。
“该死……”
察觉到了什么的洁连低下身从沙发上直接滚落到了地面，而随着玻璃的破碎，那枚子弹便穿透了沙发的宝贝直接贴着洁的耳畔边飞袭了过去，直接击穿了那台仍旧散发着热量的电视的液晶屏幕。
“看来是冲着心脏来的……专业的么……”
洁如此想着，随后便看向了那个自己藏有着自己翼装的卧室门，自己与那里的距离并不远，只要加速跑过去并不被那名射手打中就行了。
“开火的时候外界传来的枪响并不大，所以说用的并不是超音速军用子弹，而是处理过的低速步枪弹……既然是想要隐蔽，就不会进行尝试性的开火，而是会找准机会尽可能的一击毙命……那个家伙不会浪费子弹的。”
想到这里，菲便再次看向了那个卧室，那边没有落地窗，普通的窗户观察程度并不会太大……对方瞄准着自己没有躯壳保护的胸腔位置，所以并不能排出其没有自己详细资料的可能。
而那种资料，现在应该是被琪依所看守着……
“难道被出卖了么？”
琪依如此想着，随后便将力量全部聚集在自己的双腿上，在用手臂探出沙发的边缘虚晃了那个射手另一颗子弹后，便如同弹射般直接跃入到了那间卧室的门中。
“该死，打得还挺准……”靠在门板处的菲看着自己小臂上那被子弹毁伤严重的漆面笑道，“难道说我被……”
“喂！楼上的，作死啊！大清早的砸什么呢！”
很意外，自己的自言自语被楼下传来的男人的怒吼所打断了，而这时琪依才留意到已经被自己的冲击撞的粉碎的地板，以及那些已经漂浮在空气之中的粉尘渣滓。
嘛，有关于自己体重的问题还是无解的，而关于琪依的问题还是有解的。
“你看到了么？琪依？那些射手的位置？”
避免相互猜忌的最好方法就是频繁的沟通，无论猜忌是否真实，都能够通过沟通来探明真相。
“真是意外，那些家伙什么时候上去的？”琪依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说着，“你窗户所面对的方向，也就是以房屋为中心正南方向五百五十米的巨峰大厦楼顶。目标总计两人，使用的武器是联邦军队的现役狙击步枪，但是人种嘛，的的确确是黄种人没有错的。你现在怎么样？”
“右手小臂要重新补漆了，除此之外还有些紧张。”
洁又看了看自己那退去伪装的小臂如此的回答着，而琪依则已经将自己获取的监控画面传送到了洁的HUD之上。
果然，那两个爷们儿还在等待着洁探头的机会。
“解除你当前的困境很简单，市区里现在还有特警的直升机在待命，只要给他们一个可以查到记录的行动信号，他们就会开着他们的大玩具在这边巡视一圈，而一旦发现了这两位武装人员，警察们会毫不犹豫的还击的。”
“待命？昨天市区出现什么事了？”
洁很好奇，昨天自己是很晚才从外面回来的，那时候的市区里面还是跟往常一样，根本就没有什么异常情况，而没有异常情况就不会有警察在。
“准确的来说是今天凌晨，又有人聚众游行，而且依旧是合肥……整天都是合肥合肥，虽然说起来有些难听，但是我们确实已经采取报复了，只是这一切并没有引起核大战罢了。”
琪依一边说着，一边伪造着那条即将出现在那个武装直升机驾驶员屏幕上的命令。
“我国在发觉核弹头无法拦截后便对一些既定的城市进行了核反击，原本我们该目睹的世界真的就是一片荒芜了。但是为了避免事情恶化，那些高层还是进行了一些不为人知的邪恶回忆，至于与会者是谁？当然就是那些坐在会议桌前动动手指和嘴皮子就能决定数千上万士兵生死的老人们。后来双方意见达成一致，为了不导致事件恶化，一致对外宣称那些已经发射出去的东西并没有装载核弹头，从而也没有办法给那些想要利用此次机会插手干预的国家以口实。”
“这……未免太儿戏了……怎么会这样，明明双方前线依旧剑拔弩张……”洁有些不敢相信琪依所描述的这些，如果这些是导致蹊跷且错位的现实成立的原因，那么这场战争岂不是如同一场游戏一般……
“这不是儿戏，洁。这只是那些已经泯灭了的道德灰烬之下唯一闪烁着的东西，尽管这相对于现在正面战场上的你死我说来讲十分的不现实。不过它确实由你亲眼所见。”
琪依如此的解释着，随后它便将那个取得了视野缩小了一些，好让连接着的洁看到那一架武装到牙齿的黑色大鸟。
“这个国家……不对，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变得扭曲了。”
琪依通讯之中的话音刚落，洁便在一脸惊慌之中听到了窗外那震耳欲聋的枪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