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确定这掌柜必然不知道陆景麟的身份，不然他敢这么说？
而就陆景麟来说，查案查到自己家也是挺让他意外——在没有确定是有人下毒或者是误食毒药的情况下，开药的步大夫有开错药的可能，卖药的林家也有抓错药的可能，而这事儿若是不查清楚的话，估摸着俩家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麻烦。
于是陆景麟微微眯眼，先不着痕迹的派人去请自家义父和步妙嫣他爹，然后问那江龙道：“昨日蒋宁是何时吃药的？”
江龙想了想：“晚饭后，一般都是这会儿。”
陆景麟又问道：“那么是谁给他煎的药？”
江龙看向那几个伙计，其中一人站出来，哆嗦着道：“回老爷，是小的给二掌柜煎的药，那药是他自己拿回来的，不关小的的事儿啊！”
陆景麟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人，然后才道：“关不关你的事儿随后再说，你煎完药药渣可还在？”
那伙计苦着脸道：“那东西谁还留着啊，一早就倒进泔水桶了。”
“还有没有留下的药？”
“没了，昨日是最后一剂。”
陆景麟点点头，然后又问那仵作：“可有确定所中何毒？”
毒药和毒药是不一样的，比如著名的牵机药吧，中此毒而死者毒发的很快，并且四肢紧抱、身子蜷缩、表情极度扭曲、似哭似笑，十分恐怖。而正因为中毒者死后蜷成一团，状似土织布机牵机的动作，所以这种毒才被称为牵机药。
那仵作道：“回陆长官，死者中的毒应该是断肠草。”
断肠草学名钩吻，可以入药，但剂量稍过就足以致命，临床多为神经症状，有呼吸麻痹、心力衰竭的反应，和蒋宁的死相符合，看来这仵作还是挺有水平的。
钩吻这东西虽然奇毒无比，但东西倒是挺常见，其根部毒性较枝叶的毒性大得多，长得酷似金银花，陆景麟前世便有人误食这玩意身亡。
所以整件事情是这样的：蒋宁于三年前来到清河县成了聚宝楼的二掌柜，随后就开始流连花丛，自前些日子起不知为何开始吃药。昨日他没出门，吃过晚饭后又吃了伙计煎的药，没多久便毒发身亡，直到今日午时才被发现。
逻辑上说，伙计、步大夫以及林家药铺都有致人死亡的可能，看起来和江龙说的一样，貌似就是一起意外死亡的事件，并非仇杀——毕竟蒋宁三年前才到的清河县，也没听说他和别人结仇。
唯一让陆景麟有点介怀的还是那江龙对蒋宁的态度，这虽比不上小李探花送表妹送家产给他大哥龙啸云吧，但让其住在那么好的房子里，还给他钱花，孝敬亲爹……不对，养儿子也没这么离谱吧？
虽然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嫌，但陆景麟自问他做不到这事儿——别看他刚刚还给宁宁买了一堆东西，可那些东西除了衣服外多半都是些生活用品，论价值可能还比不上蒋宁屋里那只花瓶呢。
可若说因此判定江龙有嫌疑也说不过去，谁特么给养的好好的儿子下毒啊？
就好比陆景麟前世宿舍的那几个儿子，养了四年都养出感情了，这穿越后还挺惦记的……
又查问了一番后没发现其他疑点，陆景麟也只能先将这事儿归于意外死亡，确定问题到底出在哪儿，而恰好步大夫和林父来了，他便迎了上去。
步大夫就是步妙嫣的亲爹，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整个人瞧着斯斯文文，算是个中年帅大叔——就是不知她闺女那么跳脱是随了谁。
步大夫听得陆景麟介绍了一下案情，又进去瞧了瞧死者后，他叹了口气：“这确实是断肠草中毒没错，可我给他开的方子里必然不会有那玩意，因为断肠草是破积拔毒，祛瘀止痛的，可病人却是……得，你自己看吧。”
时下的医馆就怕出这种事儿，故而开方子都会留个存根，还会让病人确认，而步大夫递给陆景麟的便是蒋宁签字的药方存根了。
陆景麟扫了一眼后确认了一件事：那药方果然是蒋宁用来壮阳的。
见天儿夜宿青楼嘛，这要是不伤身就说不过去了，吃这药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因此送了命就有些……
林父一直站在一旁没吭声，此刻才好整以暇的递给陆景麟一个小本子道：“咱们家的药材你是知道的，每出一份都会有记录，抓药时有专人盯着，断然不会抓错药。”
这事儿倒也正常，毕竟是卖药的，出错的话挺要人命，并且有些药材根本沾不得——毒药还好，可牵涉到武修的一些主要材料是不能卖的，故而林父在这一块也盯得挺死。
陆景麟接过那本子翻看了一下，药出了多少，经何人之手都有明确的记录，而蒋宁的那张药方也赫然在内，他一共抓了五剂，且并没有断肠草在内。
此外，林父还告诉陆景麟：“若说有形状相似的药材混在其中还说得过去，可这药方里的几味药并无和断肠草相近的药物，所以就更不可能混在一起了。”
陆景麟了然：“也就是说，断肠草是药拿回来后才混进去的？”
那如此一来，这事儿可就变成投毒案了。
聚宝楼里的人嫌疑最大，尤其是那个煎药的伙计……不，其他人也有可能偷偷加料，甚至这些天来这后院儿的人都得排查……
正思考这茬时，那江龙忽然哆嗦着问道：“老爷，敢问这两位是您的……”
陆景麟被他打断了思路，扫了他一眼道：“是本官长辈。不过你放心，本官确定他们和此案无关可不是徇私，证据都在这儿呢。”
江龙闻言一愣，然后连连点头：“是，是，老爷的长辈必然不会有问题，小的方才说错了话，许是小的那义兄不知跟哪儿搞来的偏方吃错了药……”
看他这表现大概是害怕陆景麟因为长辈卷进来而找他的麻烦，于是陆景麟皱了皱眉：“本官说了要依着证据来你没听到么？还是说你曾有听说死者找偏方的事儿？”
江龙嗫嚅道：“这……这却不曾有。不过病急乱投医，我寻思着……”
陆景麟再次皱眉：这特么又是一个俺寻思患者？
“没事儿了别在这儿瞎寻思，你将近些天入过这后院儿的人都找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