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哭鬼，喝凉水，喝了凉水变毛鬼……”
夕阳下，几个男孩围着坐在地上哭泣的女生转着圈，口中嬉笑地大喊不知从哪学来的歌谣，幼时的恶意刺激得女孩的哭声越来越大。
正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可以满怀恶意，仅仅为了有趣而倾尽伤害，也可以很善良，肩负责任，保护他人。
“走开。”男孩推开了其中一个少年，闯入包围圈，将年幼的女孩护在身后，“你们这么多人欺负女孩子，算什么男子汉。”
“她就是个小哭包，欺负欺负怎么了，余洛你是不是喜欢她啊，你也是爱哭鬼!”
“总比你们欺负女孩子强，你们都是坏孩子，不许你们欺负幼璃。”
“略略略，爱哭鬼。余洛你也哭出来给看看，我们就不欺负她。”
稍大一些的男孩上前一步，像是仗着身体的优势要将恶毒的欺凌也施加到余洛上。身后的温幼璃拉着他的衣角，抽泣声细细小小的，害怕极了。
他害怕得闭上眼，却依旧张着双臂挡在女孩身前，做好了替她承受霸凌的准备。
在年幼的余洛眼中这是一种必尽的责任，他答应过父母要保护幼璃的。
那句“你是不是喜欢她啊”能在女孩心里泛起了巨大的波澜，但对余洛而言却仿佛轻风过耳，或许是理所当然，又或许是.. .毫不在意…
“你想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忽然落到他们耳畔，冰冷至极，也最让年幼的孩童恐惧。余洛缓缓睁开眼，四周的男孩也随之转过了头。
一两岁的年龄差在小孩子眼里就宛若天堑，更何况少女俯视的目光那般凶厉冷漠，穿着高中的校服，在刚进入校园不久的他们眼中显得无比高大。
“我们..”带头的男生战战兢兢，腿脚都有些哆嗦，一咬牙，喊了对其他人声“跑"就自顾自飞奔离开。
剩下的男生也作鸟兽散，只剩余洛呆在原地，还有身后藏着的还在发抖的温幼璃。
“姐姐..”
“回家吧，”夏妤瞳蹲下来，轻抚余洛的脸，“下次记得先喊大人，别把自己…弄伤了。”
……
清晨熹微的晨光漫上窗台，洁白的窗纱被微风吹拂而起，余洛渐渐从睡梦中苏醒，揉了揉脑袋,出奇得痛。
环顾四周，房间的陈设让他尤为熟悉，回过头，正看到窗台边，小桌前坐在长发飘飘的纤细背影。
“姐?"
女人没有回头，轻柔的声音随风传来，“醒啦，桌子上有茶和早点，先去刷牙洗脸，再回来吃吧。”
“…嗯。”
余洛来过夏妤瞳的教室宿舍两次，对这里还算熟悉。
有一次夜里送温幼璃回寝室，结束后自己回男寝时已经关门了，他最后无奈给姐姐发了消息。
那天已经很晚了，她来接自己的时候还穿着睡衣，却没有责怪，只是温柔地提醒他注意时间，下次别玩得太晚。
夏妤瞳似乎一直是这样，出什么事都不会怪他，偶尔嘘寒问暖，不过度打扰干涉他的生活，又总能在需要的时候提供最大的帮助，给他兜底。
他一直欠着姐姐一句“谢谢”。
一捧冷水彻底唤醒了余洛的意识，他看着镜子里清俊落拓的脸，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分手了，他终于还是把那些话对温幼璃说了出来，不知道要怎么和母亲还有伯父伯母交代，后果可能很严重，但他不后悔。
终究要说出来的，长痛不如短痛。
回到房间，夏妤瞳不知何时又搬了条椅子进来，她合起桌上的笔记，转过身示意余洛坐下。
“姐…怎么了?”
“把这几个包子吃了。”夏妤瞳指了指桌上氤氲着水汽的塑料袋，“然后跟姐姐好好说说，你和温幼璃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
余洛乖乖坐下，拿着包子一边啃一边向夏妤瞳解释。
他知道瞒不住姐姐，也没必要隐瞒，夏妤瞳和母亲是世间最值得他信任的人，更何况姐姐那么聪明，理智，总能指引他做出正确的决定。
对于和温幼璃分手的事情，余洛并不想做什么隐瞒。
“幼璃答应了…她很生气，说是她甩的我。家里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姐你不要和妈说。”
夏妤瞳搭起腿，手撑着脑袋看他，“那你呢，洛洛，你怎么想的?
“我不后悔，和幼璃在一起真的太累了…姐姐，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这是你的权力，洛洛，没有人能强迫你和谁在一起，太累了就分手，这有什么错不错的呢。”她摸了摸余洛的头，眼角蜿蜒着如春风和煦的笑。
“那以后怎么办，妈妈和伯父伯母都很希望我们在一起，我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说。”
“姐姐会帮你的，相信他们也能理解。无论如何，姐姐都会站在你这边，会一直支持你。毕竟…”夏妤瞳顿了顿，“姐姐也不想你和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让你用自己的一生去迎合别人。”
“...姐，谢谢。”
余洛重重地点了点头，夏妤瞳的话还是如往常一样让他豁然开朗，走出困局，这或许也是心理学专业的能力所致。
姐姐从小成绩就是顶尖，无一例外地从小学持续到大学，最后以优异的成绩留校，当了洛大的高数兼心理辅导老师。
洛安大学是国内的顶尖学府，以他和温幼璃在高中时名列前茅的成绩，哪怕竭尽所能，超常发挥，也才勉强够到洛大的分数线。
“对了，现在几点了，我兼职可能要迟到了。”
“已经迟到咯。”夏妤瞳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数字已经超过上班时间半个小时了，“之前他们给你发消息来催，姐姐帮你请了半天假，中午再去吧。”
“呼，那就好。”余洛松了口气。
“然后呢，身体好点了没，还难受吗?
“没事没事，已经好多了。”
“那来算算账吧。”夏妤瞳声音忽然冷了下去，伸手捏着余洛的两颊用力往两边扯，要弄疼他，“一个人跑去喝得不省人事，还喝到那么晚，会喝酒吗你？不知道自己胃不好吗？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姐姐姐，疼…”
“还知道疼啊，错了没，下次还敢不敢。”
“错了错了，不敢了不敢了。”
“以后再不听话，姐姐可要像小时候一样打你屁股了。”
余洛无奈地笑了笑，夏妤瞳还是和过去一样，细致入微的关心，长久以来对他都是这般温柔。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怀疑这份爱的缘由，更不会揣测她自那以后对自己的关照是否出于…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