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接近大多数人的晚饭时间，也是白天最后一节课的下课点。
食堂几个窗口前都排起了长队，堵得水泄不通。余洛戴着口罩，站在玻璃窗后，熟练应付着饥肠辘辘的顾客们。
每天最主要的工作时间段就是三餐饭点，这也是食堂最忙的时候，一个半小时的工作时间里通常都没有空歇的间隙。
直到站得两腿发酸，手都止不住得抖，窗口前排队的客人才渐渐少了下去。
又过不久，面前几乎没了客人，余洛看了眼时间，距离下班还有二十分钟，还是得继续站着。
有熟悉的人影从门口出现，第一眼就能看到，温幼璃和她的好闺蜜凑在一起，女孩有说有笑，她却没露出多少喜色。
虽然戴着口罩，但余洛也清楚对方在视线相碰的一刻就能认出自己。
陈韵左右看了看他们，莞尔一笑，识趣地和温幼璃打声招呼，独自去了远处的快餐窗口。
他们相视无言，直至温幼璃走到窗口前，眼神埋怨，好看的细眉微蹙，冷着脸盯着他，余洛也没有开口。
女孩显然是想给他一个道歉的机会，过去每一次争执的后续都是如此，而他也总是先行低头认错。
可僵持几秒后，余洛说了句不仅缓和不了气氛，甚至可能惹火对方的话。
“同学，吃点什么？”
温幼璃瞪了他一眼，“你真的不道歉？”
“幼璃，我们已经分手了…要吃点什么吗？”
她不可置信地凝视着余洛的眼睛，明明以往这种时候他都开始哄自己了，怎么会这样？
好，好，余洛，这是你自己说的，我们分手！
在陈韵安抚下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火气顷刻间又被点燃，她愤愤地瞪了余洛一眼，转身去了隔壁的窗口打饭。
之后没有新的顾客来了，温幼璃和陈韵找了个位子吃着有些迟了的晚饭，两人谈笑间，女孩目光时不时往余洛这边闪过。
他不会再自找没趣了，还不如多想想下班回趟宿舍，洗完澡，换身什么样的衣服和姐姐散步。
过去他和温幼璃发过无数次晚安，大多数时候都得不到回应，偶尔回了也只有“嗯”“哦”“好”这样简单的一两个字。
有一次临睡前发完消息，他习惯性地放掉手机睡觉，熄灭的屏幕却突然亮起，意外地收到了好多条消息。
“怎么忽然给姐姐道晚安啊，和小女友吵架了？”
“先早点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有什么事明天可以找姐姐说。”
“最近天气冷，多穿点衣服，钱不够要告诉我。”
“你也晚安啦，小笨蛋。”
那也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晚安可能发错了人。
六点半，到点，下班。
回到宿舍，冲完澡，换了件长袖，又匆匆出门，赶到校门口。
夏妤瞳已经在那等他了，穿着洁白的镂空连衣裙，身姿高挑有致，长发飘飘，不沾一点胭脂粉水，美得清澈动人。
“怎么样，这身好看吗？”
“很漂亮…姐姐怎么样都好看。”
“嘴真甜。”她笑了笑，“走吧，晚饭还没吃吧，姐姐请你。”
“嘿嘿，谢谢瞳姐。”
余洛跟在夏妤瞳身旁，离开校园，外面就是繁华喧嚣的商业街，夜幕降临，正是洛安城一天最热闹的时候，纸醉金迷，十里长街灯火通明。
“想吃什么？”
他落后了夏妤瞳半个身位，目光四处游动，最后却定格在她垂在裙边的手上，银白的镯子反射着微微亮光。
“在看什么呢？”她回过头，注意到余洛的视线，“姐姐的手怎么了，要牵吗？给你。”
夏妤瞳纤细的手臂伸到面前，银制镯环的花纹看得更加清楚，余洛看了看，感慨道，“姐，你怎么还戴着这个啊？又土又老气的，和你一点都不搭。”
“哪有，明明很漂亮，我可喜欢了。”
夏妤瞳十三岁生日的时候，余洛拿出攒了许久的零花钱想给她买个礼物，可是左思右想不知道送什么，直至看到母亲嫁妆里老一辈那常见的金银首饰。
现在看来，真的不适合夏妤瞳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老气，过分成熟，就像爱美的小姑娘偷穿妈妈鞋柜里的红底高跟鞋那样别扭。
“姐，你真觉得好看啊？”
“这个嘛…”夏妤瞳把手抬高，借着皎洁的月光，目光描摹手镯的轮廓，“看着它，就像看见小时候的你，以前的洛洛多可爱啊，又乖又懂事，老跟在我后面姐姐姐姐地叫。”
“我现在不也很听你话吗…”余洛小声嘀咕着。
“是啊，可是……好了好了，不说了。晚饭呢，想好吃什么了吗？”
余洛指了指街边一家小吃店，“鸡蛋饼。”
“就这个？吃得饱吗？”
“多加点料就好了。”
夏妤瞳看了看店铺柜台的各种配料，多加了几份印象里余洛最喜欢的蔬菜肉类。
记得上了初中以后余洛变得很喜欢吃鸡蛋饼，可是一周五天困在学校，家附近也没有卖，鲜少能够尝到，只有周日上学时可以在校门口带上一份。
后来她学会了怎么做，却没什么机会弄给弟弟吃了。
“给你，快吃吧。”
“谢谢姐。”
买完晚饭，就没必要在拥挤的闹市区里折腾了。换了路，余洛和夏妤瞳漫步到幽静的江边，夏夜的晚风吹拂着脸颊，让人舒服。
夏妤瞳走在岸边围栏旁，手指一下下轻触栏杆，指尖轻盈，奏着她最喜欢的那首歌的调子。
她知道余洛有很多事要问她，她也有好多话想说，等男孩吃完手里的晚饭，就是把一切挑明的时候。
“姐，我吃不下了…这家店做得倒是挺好吃，你尝尝。”
她接过男孩递来的鸡蛋饼，小口解决掉剩下的小半份。
或许因为十多年的相互依偎，长久以来对彼此的信任和关心，过分亲近，让他们习惯了这种“间接接吻”的接触。
然而之前温幼璃看到余洛喝她剩下的半杯奶茶，出言阻止，小大人似地严厉告诫，让男孩知道了两性间的避讳，也让她和弟弟逐渐失去了这样的亲近。
过去她不喜欢向余洛教授男女间的差别与距离，只要他还没长大，她就可以仗着他懵懂无知，去索取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触碰，幻想他为自己所属。
要是他能一直听她的话……该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