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糊的汗珠逐渐从后背掌心和额前渗了出来，身体里本就所剩不多的力气被一点点榨取干净，余洛直起身子，气喘吁吁地看了看他们一路清扫过来的地面。
这段路已经快到头了，他们今天的工作量就到前面，总算快要收工，越临近末尾，完工的心思就越发急切。
可惜手脚跟不上想法，再也提不出力气了。
余洛转头想叫温幼璃一起再休息会儿，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估计也是强撑到现在，腰都快挺不起来。他刚想喊她，忽然有个男生冒出来跑到她面前，手里还拿着瓶牛奶。
男生五官端正，衣着光鲜亮丽，挺直地站在温幼璃面前，脸上挂着温和讨好的笑，模样格外真诚。
他正在认真地说些什么，女孩却没怎么听，目光大多瞄着余洛的方向，他想了想，拖着铁锹慢慢走近，总算听清了男生口中的话。
“后面这段都要铲完吗？要不我帮你吧，你坐边上休息会儿，你看你都冒了这么多汗，很容易感冒的……”
余洛记得老江给陈韵献殷勤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耐心又诚恳，男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过去这么久，他和温幼璃分手的事估计早已人尽皆知。以女孩的资本，追求者自然是不在少数，如今有了上位的机会，不少人怕是都想来碰碰运气。
但温幼璃面色平静漠然，眼神都没怎么看他，注意力不知放在了哪儿，也没有一点要收下他递来的牛奶的意思。
“幼璃？”男生似乎是看出温幼璃没在听，突然叫了她一声。
“嗯？什么事？”她回过神来，睨着男生的脸，细眉微微蹙起。
她原本想礼貌些的，对于追求者她往往都拒绝得干脆得体，不想中伤别人。她本来等着男生说完，想尽可能打消对方的心思就好，可是他这突然的称呼…有些僭越了。
这男生也是学生会的，她见过几次，之前组织活动时和她分到过同组，只稍有些印象，都说不上认识。
不远处还有另外几个偷偷观望这边的男生，大概是给他鼓气加油的朋友，正在那不停地谈论着什么。
“你去休息会儿吧，剩下的我帮你。”他说着就要接过温幼璃手里的铁锹，可女孩退了退，没让他碰到。
“不用，我自己做得完。你还有事吗？”
“那个…这瓶牛奶给你吧，暖暖身子。”
“不用。”温幼璃拒绝得果断，“我不爱收人东西，也不喜欢牛奶。”
“我下次换点别的，本来是想报答你上次帮我的忙……”
男生说到这反而让她更加反感，上次活动男生一个人没及时完成任务，拖着全组后腿，她不得已才和另几个女生一起分担。
好在最后还是赶上了的，所以也没人想去责怪，偏偏他还要自己提起来，惹她厌烦。
温幼璃冷厉地瞪了他一眼，那些毫不留情的数落和埋怨刚要出口，却感到自己手被牵住了，男孩温润的声音落到耳边，“去坐会儿吧，剩下的等会儿再弄。”
她回过头看着面前被汗液沾湿了额发的余洛，嘴角渐渐挂上笑意，“嗯，走吧。”
他们都没再搭理男生，拖着铁锹走到了折叠凳旁。他愣在原地尴尬地挠挠头，总算识趣地回过身，被朋友簇拥着离开了。
“谢谢呀，本来我都想骂他了。”
“没什么，这点忙当然要帮。”余洛抹了抹脸上的汗，“他经常找你吗？”
“也不算经常，这是第一次来，死皮赖脸，挺烦人的。”
“这样啊…下次需要的话，我还可以帮你。”
“嗯…”温幼璃望着远处白蒙蒙的一片，压在老树枝头的雪块时不时砸下来在地面碎开。她眼睫摆动着，口中呼出一缕热气，轻声说道，“谢谢。”
过去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哪会有这么烦人的家伙来自讨没趣。是他们的分离给了他人可乘之机，她能阻拦这些自以为是的外人，等待坠欢重拾，可余洛呢，他拒绝得了夏妤瞳吗……
她不由得想起余洛在信上亲手写的倾诉，某个亲人对他有着严重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影响到了生活，让他进退两难，那能是谁呢？
夏妤瞳…她并没有多少自信能赢过她。从小到大，温幼璃唯一一次见到夏妤瞳的失败，就是双方家长认定的她和余洛的关系，那是夏妤瞳仅有的一次落败。
他们又休息了会儿，恢复力气后做完了最后的部分，归还掉折叠凳和铁锹。温幼璃本想叫余洛一起去吃午饭，可等她回过头，看到的只有男孩朝教师宿舍楼远去的背影。
……
书页又翻过去一张，整页密密麻麻的字迹映入眼中，眼角泛起了酸涩，夏妤瞳放下书本，抬头望了望窗外。
天空灰蒙蒙的，阳光被遮蔽在阴云之后，今天仍是个幽冷寂寥的坏天气，万物凋敝，哪哪都看不到一点鲜亮。
屋子里最后一点活力也在清早溜走了，留下一片死寂，安安静静，冷冷清清，让她止不住地有些后悔。
要是之前再强硬点就好了，不放男孩离开的话，他这会儿估计还趴在她腿上乖乖睡觉，她也不至于像个空巢老人似地独自坐在这儿。
窗户上的白霜雾气又覆盖起来，那张咧着嘴的笑脸彻底看不出形状了，窗外景象被遮挡得模糊不清。
男孩小时候也活泼好动，冬天喜欢跑出去和小伙伴在雪地里玩闹，她总是留在家里，完成家务后就坐窗边看书，等弟弟闹够了回来吃饭。
有次他回来的时候沾了一身的雪，低着头，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染着污泥，模样狼狈，像只被天敌撵着跑了一路的小兽。
他承认自己是和另一个男生打架了，对方指着他的眉骨骂他是爹妈不要的孩子，他捏紧拳头，一直忍着不想给姐姐添麻烦。可男生还说他姐姐更是没父没母，是被他家捡回来的。
所以他才冲了上去，用着鱼死网破的劲发狠，硬生生打赢了高他一个头的大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