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拉历1076年1月17日 11:42 a.m 天气/阴
......
好麻烦。
被人流裹挟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男人来到了一座被废弃的教堂。
光环在蠢蠢欲动，星星在四处窥探。
推开了沉重的大门，视线越过一排排陈旧的长椅，男人望向教堂深处的圣坛。
在巨大的雕像下，站着一名身着信使服饰，背对着男人的老人。
“老爷子。”
听见熟悉的声音，老人转过了身，面容慈祥地看向男人。
“孩子，你回来了吗？”
“嗯，我回来了。”
老人叫毕勒，是一名天灾信使，当然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男人与老人相识，是在昨年四月份的麦克斯哥伦比亚特区，一支来还哥伦比亚与拉特兰的旅游团中。
那是一次相对愉快的旅游，虽然旅途上遇到了点危险，但终究是有惊无险。
“老爷子，你的外孙女还好吗？”
“唉，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约你在这里见面的。”老人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这是一位年轻的万国信使赴往麦克斯特区，完成工作之后带回来的信。”
接过信封，男人发现信已经被拆开，抬头看向老人，对方似乎心中仍在纠结和犹豫。
“老爷子，你是想要我带她回家,回来见你吗？”
“......”沉默了半晌，老人摇了摇头；“不，我没有资格当他的外爷爷。”
老人的瞳孔很浑浊，像是从信中得知了什么，神情黯然，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这是我生平最后一次的请求了。作为报酬，我会告诉你，我在哥伦比亚的一些见闻。”
“你会感兴趣的，毕竟这是你一直旅游的目的。”
老人忐忑地等待着男人的答复，因为他知道，这可能会害了男人。
但令老人感到意外的是，当男人听完自己的话之后，他根本没有犹豫便答应了自己过分的要求。
似乎就连星星都同意了这场交易。
“哥伦比亚是我下个旅途的必经之路，而在此之前，维多利亚会是我的第一站。”
“是吗......你好像很急迫，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追赶着你。但愿主保佑你，孩子。”
......
老人的故事很精彩，男人听着听着便入了神，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
在旅途中，男人调查过老人的一生，普通平凡，但却是伟大的。可在男人看来，这份伟大是不值得的。
被拯救的人唾弃他们的英雄，只因为他得了矿石病。
这种事情在这片大地上已是司空见惯，而男人在旅途中也见过了太多太多，想要改变却无可奈何。
男人知道老人的一生，自然也调查过老人的亲人。但他没想到，老人的孩子竟曾经深入过“那里”。
这是一条不存在于档案之中的信息，虽然老人的见闻与档案中的信息有所出入，但其中仍然有具有价值的信息。
脱帽放于胸口，男人向老人敬礼，随后转身离开了教堂。
好麻烦......
行走在热闹的街道上，男人穿过人群，最终来到了十字路口。
他站立于红绿灯一旁，眼睛看着手机弹出的一条又一条的消息。
不知道该说是聊天消息，还是一张又一张的购物清单，男人大致扫了一眼后便全选转发给了好友名单中的“弟弟”。
来自“旅游团大黑户”的消息；“帮我安排一下，到家，尽快。”
来自“弟弟”的消息；“好。”
深吸一口气，男人往前再走一段路，在公交站静静等待前往离“圣•彼得皇家别墅区”最近的一条街道的公交车。
......
圣-彼得皇家别墅区，维多利亚传统建筑美学与拉特兰文化碰撞的结晶，于1074年竣工。
无论是追逐信仰的教徒，或是注重文化与教育的学者，这位于拉特兰文化和教育的中心的高档住宅区几乎在发售当天便被扫荡一空。
从最近的公交站一路徒步过来的男人在住宅区大门前站立，直到有安保人员上前询问时，才好似回过神一般走进了住宅区。
沿着宽敞的道路，行走在树荫下，透过树冠的阳光如同雨点般撒在他的身上。
他安静地走着，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时不时停留一会好似让星星也看一看、听一听。
男人在珍惜到家前的这段时间，以至于从大教堂出来之后的几小时里，来来回回走遍了拉特兰的大街小巷。
终于，他来到了住宅区深处，进入向内敞开的大门。
调皮地狐狸从昂贵的轿车顶上跳了下来，哐哐地叫着来到工作人员脚边，显得十分的可爱。
看着陆续将各色各样的物品叼起送进别墅中的狐狸们，男人接过工作人员抱起的狐狸，在狐狸们的簇拥下进入了别墅。
走过玄关，经过客厅，在狐狸们的指引下走上了楼梯，来到了别墅的第四层。
上到了独属于老师的第四层，男人迎面就看见一只小狐狸叼着一盏小夜灯，它似乎等待自己已经很久了。
揉搓着怀中的狐狸金灿灿的毛发，男人站在楼梯口，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昏暗的过道。
似乎是感觉到了刺眼的光亮，客厅中的人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说话语气十分的散漫。
“好徒儿，把你那日光灯给关了，晃得师傅我抿出了泪。”
男人轻轻点头，明亮的光环和光翼好似明白了男人的意思，又好像是小孩子害怕大姐姐一样，慢慢收敛了光芒。
“老师。”
“嗯？”
男人走到了客厅沙发一旁，看着泛着微弱光亮的液晶屏，轻轻放下了怀中的小狐狸。
“过几个月就是第十七届骑士竞赛，与其继续在屋子里瞪着电视屏幕，为什么不亲自去现场看看？”
侧躺在沙发上的女人翻过身子，头搭在沙发扶手上，仰起头看向男人。
“说吧，小坏蛋，是哪个眼糊了沙子的家伙惹了你？”
“......”
男人眯起眼睛，身体微微向后仰去。
双方对视了片刻，顿感无趣的女人侧过身体，手肘撑在扶手上，耷拉着头。
“你个小坏蛋，看师傅我跟看败家女人似的。”从面前的玻璃桌上拿起一小块蛋糕，放着嘴边轻轻咬了一口；“我去或不去，其实无所谓的，毕竟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外，我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呢。”
手指抹去滴落在胸上的奶油，那只调皮地小狐狸此时跳上沙发，一口咬在了女人沾有奶油的手指上。
“不过说实话，虽然我建议你行善缘，但我可不记得让你直接拿钱砸人头上啊。”
逗弄着那只可爱的小狐狸，女人一边扯着小狐狸的腮帮子，一边说道。
“一枚金币，我想你是知道它代表着什么。那么，告诉我，小科洛纪，你想让那个贫困的小男孩如何‘消化’那枚珍贵的金币？”
默默注视着不修边幅的老师，男人像是在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眉毛时而紧锁又时而舒展。
“有必要想这么久吗？小科洛纪。”女人掐住小狐狸的后颈并将其提起；“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给零钱，例如十几镑或者一小袋的便士。”
“我不认为你不是不知道这种方法，你只是嫌麻烦而已。但是，如果你按照我说的这么做，他至少可以找出五种借口去糊住那些豺狼贪婪的窥视。”
女人双臂合拢，将小狐狸送入自己怀中。
“对于你而言，这只是小小的施舍。可对他来说，你是直接扛着米缸往他嘴里倒。”
手指在小狐狸额前虚划出一道符咒，伴随着“扑通”一声，正扒拉着女人浴衣的小狐狸突然爆开一团白雾，等白雾散去，小狐狸却已是不见了踪影。
“对了好徒儿，你那旅行手册整体设计太无趣了，师傅勉为其难的就帮你改了改。”
女人从尾巴中摸索出一块黑色的终端，握在手中，像是在向男人显摆自己的聪明才智一样。
黑色终端不同于普通的终端设备，它的外型虽然酷似手机，但其所装载的功能远不是普通电子设备所能匹敌。
如果说一般的信息防护是一间加装防盗门的房间，那么黑色终端则是一座无懈可击的数据堡垒。
然而，经过老师之手，这座堡垒最终是被夷为平地，或是在平地上拾了些木头盖上一栋木屋，对此男人早已无所谓了。
接住飞来的黑色终端，男人眉头猛地皱在一起，几乎是眨眼间男人的手掌便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的咒文！
它们仿佛富有庞大的活力，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扩散到了脖颈！
“哎呀，好徒儿，你是怎么了？”
咒文如同病毒一般快速蔓延向全身，乃至内脏也爬上了少量的咒文。
手指拂过脖颈上的深紫色纹路———如果仔细去看，可以发现这些纹路是由无数细小的咒文组成———男人能感觉到这些纹路逐渐扎根在身体上，就像诅咒一样。
但男人并没有阻拦，也没有歇斯底里地质问女人，因为他从一开始便认出了那些咒文是什么东西。
“是我对你做过太多次了，以至于你连感觉都没有了吗？”
启动黑色终端，男人没有去看女人眨动的眼睛，一边快速检查终端，一边说道。
“这取决于你想把我变成什么，更何况如果你想也不会这么的拐弯抹角。”
“哎呀，是这样吗？难得我一时兴起，想试试老家那边最近流行的角色呢。”
男人抬眼看了一眼女人跃跃欲试的模样；“蛇蝎女人？”
“没错，不愧是我知心好徒儿，那么请报销一下我的旅游费吧。”
女人笑眯眯地将手机端在手中，男人大致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数字，并不在意的说。
“老师你花钱，我不是从来都不过问的吗？”
“哎呀，我这不是要显得勤俭持家嘛，所以我改的如何？是不是感觉比你那死板的机器有人情味了些。”
男人看了看老师期待的目光，又看了看黑色终端屏幕中央醒目的狐狸图标。
“基本功能没有改动，只不过新增了意义不明的新功能。”
“这就是老师你说的‘人情味’吗？用诅咒代替原有的身份验证，并将‘PRIS’彻底变成一件‘诅咒物’。”
“PRIS”是黑色终端的编号。RPIS作为辅助型终端，虽然搭建了攻击性相对较强的骇客与信息反制技术，但其本质上依旧是辅助性质的终端。
至于现在，PRIS到底能不能算作辅助型终端，已经是一件说不准的问题了。
“我看小说中，确实有人送别人诅咒物当生日礼物，奇怪，你不喜欢吗？”
“......”男人酌量了半刻；“我只是在感叹，老师你用毒辣的诅咒简单粗暴地扼杀了终端的信息防护被击穿的可能。”
PRIS拥有独立的服务器，并且对网络的严密防控，几乎是堵死了通过网络进行对PRIS的信息获取与破坏的途径。
“毒辣？好徒儿，撒谎也得写写台词。瞧瞧你，一滴汗都没流，却张口闭口就是毒辣的诅咒。”
无视了男人意味深长的目光，女人走下沙发，在狐狸们的簇拥下来到卧室门口。
“总之，你的旅行计划什么的都在那小方块里了。对了，如何使用你身上的诅咒，不用我教了吧？”
“哐当。”
没有人会喜欢自己背负一个可怕的诅咒，哪怕这个诅咒对自己可能有所帮助。
收回目光，男人一边回忆老师所教授的知识，一边生疏地操纵诅咒凝聚在指尖。
仿佛是感应到同源的力量，隐藏在PRIS上的咒纹纷纷被触发，它们有条不紊的蔓延向屏幕，直到彻底覆盖并替代屏幕。
手指触碰屏幕，散发着浓郁的诅咒气息。
屏幕亮起淡淡的紫光，当越来越多的诅咒凝聚在一起，一个象征恩格利尔公司的图案出现在男人眼前。
随后组成图案的诅咒犹如凋零的鲜花，成片的脱落，最后化作组成黑暗的虚无。
等待许久，直到男人身体上的纹路与PRIS上的咒纹完全一致，昏暗很久的PRIS才亮起一道微弱的光亮。
然而这道如同萤火一般的光亮却是打破这片黑暗的第一束光，伴随若隐若现的碎裂声，一道道耀眼的光芒犹如利剑般刺破覆盖在屏幕上的诅咒。
诅咒脱落，仿佛是击碎黑夜的曙光，越来越多的光芒穿透诅咒，照射向不知何时戴上墨镜的男人。
深紫色的咒纹褪去诅咒，露出了本来的金色，而直到现在，PRIS的身份验证和初次启动才好像真正结束。
看着手背上逐渐消退的金色咒纹，男人第一反应是花里胡哨，第二反应是意义不明。
本来以前就有点看不懂老师的行为，现在更加不懂老师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