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高考的时候，路尧最后一次去李桐家，这次李母准备比以往都丰盛的食物，一只炸鸡。
这么久下来路尧早与李母打好关系，看见香喷喷炸鸡端上来后想也不想，直接开吃。
一旁的李桐也瞪大了眼睛，“妈，从来没有见你为我准备过这么好的东西。”
“路尧帮你复习，把你的成绩抬上来，最应该感恩戴德是你才对。”
李母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因为觉得母亲说的有理，李桐便没有再反驳。
路尧来自己家的主要原因确实是为了蹭电脑，不过他也有用心给自己复习，因此在这半年里自己的成绩一路走高。不管是老师还是母亲，都难得地对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记得路尧你和我是在同一个考场对吧？”李桐突然开口。
“好像是。”路尧嘴里还嚼着鸡腿，“不过那个考场也太远了，不坐车根本去不了。”
各个高中把自己的学生打散混在一起，绝大部分人都被分到其他学校去参加高考，刚好路尧和李桐被分到同一个学校。
李母眼神微眯，开口道：“你们到时候可以坐我的车去。”
“不用了李阿姨，我自己约好了车。”
“没关系，我又不收你的钱，况且和我家李桐一起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
李桐也认为这样好，去考试的路上还能有一个伴。说不定坐车途中路尧灵光一闪，还能再多复习一道数学题。
“路尧，我觉得妈说得没错。”李桐看着他，“再怎么说你也帮了我不少，就当作是我们的谢礼。”
“嗯……此话有理，我就听你一回。”
路尧点头答应下来，两人相视一笑。
吃过炸鸡后，路尧最后一次蹭电脑，因为高考临近家里管得严，剩下的就留到高考结束再说。
一眨眼到了高考的日子，第一天是最重要的一天，尤其是上午塞了两门主要科目。
当天路尧起了个大早，站在自家门口等李母约的车到来。
他刚出门就有一辆小电驴从面前驶过，在前方停下。
“路尧，一起去吗？”
冲他招手的是聂言，为了弟弟的高考，聂清心亲自开车送他去考场。
“算了，我跟别人有约。”
“真的不来，这里刚好还有一个空位。”
“麻利地滚，你的考场跟我在反方向，不想迟到进不去就快走。”
“你说谁会迟到呢！”聂言差点从车上跳下来，“小心到时候被拦在学校门外。”
说完他就让聂清心驾车离开，小电驴消失在路尧视野之中。
为了防止作弊，学生一旦进入作为考场的学校，在当天所有科目考完之前不准离开，并且期间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一旦迟到，那名学生一整天的考试就等于完蛋，为此闹出过不少新闻。
路尧可不担心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有值得信任的伙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马路上出租车一辆又一辆在自己面前驶过，每一辆车都坐着赶往考场的学生。
路尧并没有在这些车辆里发现李桐的影子，此时他等了二十分钟，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三分钟。
难道是私家车？
路尧的目光放在出现的汽车上，又等了十分钟，没有一辆车为他停下。
在这期间他见到不少同样接送学生的车辆，但就是等不来接自己的那一辆。
“李桐那家伙在干什么，不会忘了这件事吧？”
路尧慌了，看看时间发现过去半小时，再等下去真要迟到了。
手表指针每过一分钟，就有一块巨石压在他心上，站在原地什么都没做，路尧却大气喘不停。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桐人呢？！
路尧彻底慌了，家里现在也没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留有他孤零零在这等待。
不能在原地再等下去，必须自己想办法。
路尧想起自己包里还有一些零花钱，当即跑到最近的十字路口，花了五六分钟才拦下一辆出租车。
“同学，你是去高考？为什么这么慢才出门？”司机见到是学生，无偿载他一程。
“我、我不知道……”路尧大脑还很混乱，话都说不清。
此刻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在萦绕：
千万要赶上，一定要赶上！
出租车超过一辆又一辆车，车窗外的事物几乎化作残影，但路尧还是觉得太慢了。
“司机，可不可以快点，我愿意付双倍的车钱！”
“已经很快了。”司机叼着一支烟，踩着油门“加速我们就会被交警拦下。”
路尧面色苍白，之后的路上不再说话。
出租车到达目的地，他还是付了车钱，看着近在咫尺的校门，迈动颤抖的腿。
不出意外，路尧迟到了，门卫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去，提醒他下次定好闹钟。
路尧不像其他学生那般纠缠，微微点头后，浑浑噩噩地走开。他没有走远，坐在学校对面地台阶上，从这里看校内宛如井底之蛙仰望天空。
下课铃响了，教学楼人影攒动，是考完一门科目的学生出来休息。
路尧脑海中浮现李桐的笑容，还有那句话：
就当作是我们的谢礼。
谢礼？你的谢礼原来是这个吗？
路尧的拳头用捶打在墙壁上，直到自己的手指破皮流血才停下。
“路尧？”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他回头看去，李母不知何时出现在这。
“你居然一直等到考试结束？”李母嘴角翘起，熟悉的笑容，不同的味道。
在路尧眼中，这个笑容不再带有一丝温柔，充满了嘲弄与无情。
“为什么你们忘了接我？”
“忘了？我故意的。”
李母的回答出乎路尧的预料，但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己居然没有很生气，更多的是疑惑和不解。
“为什么？”
“为了我的儿子，李桐。”李母语气很平淡，好似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你必须离开李桐的身边，所以我才故意坑你，就这么简单。”
“你不是说我帮了你们很多吗？”
“对呀。你帮我把李桐的成绩提高那么多，我很感谢你，但你不能继续跟李桐当朋友。”
路尧和李桐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全然不知李母完全知道他们的小心思，因为李桐的成绩确实在提高，他才没有赶走路尧。
如今高考来了，在她眼中路尧发挥完了自己的价值，也是该踢掉了。
路尧贪玩、爱耍心眼的性格是李母最讨厌的类型，她不能让儿子继续跟这样的人当朋友，会脏了自己听话的孩子。
听到李母的解释，路尧简直大受震撼，下意识问出口：
“那李桐呢，他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你不怕他伤心吗？”
“关你屁事，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就会吃喝玩乐。”李母不屑一哼，“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的儿子着想，你不曾为人父母，你不明白。”
路尧确实不明白当父母的是什么感觉，但他此刻确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最毒妇人心”，连自己的儿子都在掌控之中的恐怖女人。
“要怪，就怪你自己。”
李母看向快敞开的校门。
“是你自己，把李桐变成了竞争对手，我为他排除了人生的一个大麻烦。”
路尧想吐，他赶紧逃离这个女人，连见到她一面都感到恶心。他在厕所干呕了很久，把胃液和眼泪全都倾洒到洗手池之中。
高考是人生的转折点，没错，从这一天开始，路尧的人生就拐入了另外一个方向，一条从未设想的道路。
聂言完全不知道当时还发生了这种事情，如果现在李母就在面前，他会替路尧偿还当初那一顿毒打。
“之后的事情就没什么特别的了，我那几天都没有状态，以至于剩下的科目都发挥失常。”
路尧的脸埋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我考了一个人生最低分，于是干脆不上大学，步入了社会。”
“原来这才是你走上网骗的真相。”
因为这件事，路尧在高考结束后就消失，聂言还以为她搬到外地去了。
“我是不是蠢得无可救药？”
聂言低头，路尧正看着自己，一行清泪从她脸颊流下，滴在床上。
她自己也注意到，迅速用手抹掉眼泪，只是眼眶还很红肿。
“你们都考上D大学，唯独我没有，哈哈，果然我才是那个小丑。”
“你不是小丑。”
“并不是你说了算。”
聂言无言以对，便闭上嘴让她冷静一下。
平时路尧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像人生从来没有发生过伤心事，谁能想到她还有这种遭遇？
聂言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等他再看向身旁的少女时，发现她已经睡熟。
睡颜冲散了悲伤，只是她紧皱的眉毛并没有完全散开。难道在梦里也得面对这个悲伤过去？
聂言伸出手，轻轻点去她眼角的泪滴，闭眼轻轻叹息。
她无助的身姿一如当初坐在校门对面的状态，聂言轻轻挽着她的细腰，这才让她呼吸变得平稳。
光是这样还不够。
聂言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安慰只能缓解她现在的情绪，她过去的伤痕又该如何填平？
我能，做点什么吗？
“对……对不起……我没……考上……”
“我才是该说对不起的那个。”
虽然聂言知道路尧听不见他的话，他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口。路尧眉头微动，依旧沉浸在熟睡之中，安静而平和。
少女柔软的双腿仍然缠绕着他，仿佛寻找着一丝安心和温暖，被聂言揽住的腰肢也主动贴上去感受他的体温，就像是一只寻求温暖的小动物。
聂言抬起头，轻轻地用额头碰在她的额前，两人保持着这个亲密的姿势，仿佛时间也停滞在了这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