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刺耳的铃声如同冰冷的锥子,悍然刺破了塔顶单间的宁静。
“呜……”
柔软的白鹅绒被子底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哀鸣。被窝拱动了两下,一颗顶着金毛的脑袋慢吞吞地钻了出来,玛丽娜双眼紧闭,秀气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显然正与强大的睡意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
她摸索着,一把抓过枕头,死死按在自己头上,试图隔绝那催命般的噪音。
不过那刺耳的非但没有减弱,反而陡然提高了频率,变得愈发尖锐刺耳,仿佛有无数个小锤子在敲打着她的耳膜。
“啊啊……吵死了……” 她终于发出一声带着浓浓鼻音和委屈的抱怨,猛地掀开枕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金发坐了起来。那双蔚蓝色的眼眸半睁半闭,蒙着一层惺忪的水汽,毫无平日的冷静沉着,只剩下“我好困,我想睡觉”的无声控诉。
她晃晃悠悠地滑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这份冷意让她打了个激灵,清醒了几分。
她揉了揉眼睛,趿拉着拖鞋,走向洗漱间。
将昨夜的疲惫与心绪不宁强行压下,她利落地洗漱,金色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镜中少女的眼神恢复了平时那份沉静冷冽。
八点整,玛丽娜准时出现在中心塔一层的房间外。秘书小姐已等候在内,一旁衣架上悬挂的物件让她呼吸微微一滞。
那不是预备役的深蓝套装,而是一套崭新笔挺的见习军官制服,其设计与细节彰显着截然不同的身份与地位。
主体是一件纯白色的双排扣A字裙装,剪裁极为利落,腰线收束,下摆微展,既保留了女性的柔美线条,又充满了干练的军人气度。
铜质的扣徽上,浪花的雕刻比预备役版本更加繁复精美,边缘还镶嵌着一圈纤细的金色纹路。
与预备役制服最大的区别,是搭在衣架一侧的那件海角披风。披风采用与裙装同源的白色厚实呢料,内衬却是深邃的海军蓝,领口处用金色的丝线绣着细密的波浪纹章,并配有一枚造型优雅的船锚状金属扣链,用于固定。
一旁,则是一双白色皮质、黑底及膝的长靴。靴型挺括,白色的靴筒光洁无瑕,直至膝下,而靴底与后跟则是沉稳的黑色,提供了良好的支撑与耐磨性。
“卡文学员,您的见习军官制服已制作完成。”秘书小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请试穿,裁缝随时待命修改。”
玛丽娜走上前,指尖拂过那白色呢料,触感细腻而坚韧。她拿起这套承载着新身份的服装,走进内间。
当她再次走出时,秘书小姐眼中掠过一丝真正的赞赏。
纯白的A字裙完美勾勒出她挺拔修长的身形,金色的长发与白色制服形成鲜明对比,宛如海天之际初升的阳光。白色长靴踏地,发出沉稳的声响。
最后她披上那件海角披风,蓝色的内衬在动作间若隐若现,领口的金色纹章与扣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瞬间为她增添了几分超越年龄的威严与神秘。
这套制服,将少女的清丽与军官的英气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非常完美,无需任何修改。”秘书小姐由衷地说,“斯特恩主任已在‘浪涛馆’等候。”
上午的课程是《沙盘模拟与推演》,地点就在海涛馆顶部,入学考核时的战术模拟室。
当玛丽娜抵达时,斯特恩主任已经在那里了。他背对着门口,那只金属义肢正在沙盘上方缓缓移动,随着他指尖的微动,沙盘上的微型舰船模型随之变换着阵型。
“你很准时,卡文。”斯特恩没有回头,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守时是军人的基本素养,主任。”玛丽娜立刻回应。
斯特恩终于转过身,灰色的眼眸扫过她身上的新制服,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你入学考核时的推演我至今记忆犹新,很完美”他的语气刻意加重了‘完美’两字。
“现在,开始你的第一课”
他转身,金属义肢指向沙盘:
沙盘模拟的是一场经典的护航任务。玛丽娜需要指挥一支由三艘运输舰和两艘护卫舰组成的小型编队,安全通过一片已知有敌方潜艇活动的危险海域。
第一次推演,玛丽娜选择谨慎行事,命令编队紧贴友好海岸线航行,利用岸基反潜力量的掩护。结果,编队虽未遭潜艇攻击,却因航线曲折,延误了整整十八个小时,导致前线急需的物资未能按时送达,推演判定“战略任务失败”。
“过于保守,错失战机。”斯特恩冰冷地评价。
第二次推演,她大胆采用直线突进,试图以速度换取时间。结果,一艘运输舰被“击沉”,物资损失三分之一,虽勉强按时抵达,但判定的战果价值远低于损失。
“鲁莽冲动,得不偿失。”
第三次,第四次……玛丽娜尝试了各种战术组合,迂回、欺骗、分兵引诱……但每一次,斯特恩总能精准地找到她策略中的弱点,或是模拟出意外的天气、机械故障、错误情报,让她的计划功亏一篑。沙盘上的“损失”数字不断累积,象征着舰船被击沉的红色标记刺痛着她的眼睛。几次推演下来,每一回的损失都要大于战果,这让金发少女难以接受。
这不仅仅是战术推演,同时也是一场针对她意志的酷刑。斯特恩没有任何指导,只是冷静地记录着她的每一次“失败”,并用最简洁的语言指出其后果。
当第六次推演以编队全军覆没告终时,玛丽娜的额头已布满细密的汗珠,握着推演工具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感觉自己所有的知识、所有的计算,在这位严苛的导师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为什么?”她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向始终面无表情的斯特恩,“我已经尝试了所有可能的方案!可是每一次战果都达不到预期效果,难道这个任务本身就是无法完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