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父母，卜阳不免感慨初到凰州打拼时候的生活不易，她印象中她家是在父亲被老领导提携以后才好起来的，在那之前家里特别拮据，一天吃多少肉都要精打细算。
后来日子变好了，卜阳明显感觉到父母仿佛性格都变友善了，没事陪卜阳读读书、聊聊天，每年放假都会带她出去走走，长长见识。
“那你家里条件很好啊。”听她说了一大堆，时月也不好一直沉默，她想了想，觉得卜阳的父母对她是真的好。
卜阳怪不好意思地说：“哈哈，还行吧。其实我爸有时候也贪玩，跟他们部门的同事出去吃吃喝喝啥的。我妈偶尔就骂他说他出人头地了就天天出去鬼混，说他不要她了。我爸就说‘哪有啊，我就跟几个同事，出去喝点酒，洗个脚，应酬嘛，以前老领导那么提携我，他的老朋友邀请我，我怎么能不去陪他们’，哈哈。”
“那你爸挺辛苦的。”时月感慨道，“我爸要也能遇上贵人就好了。”
听卜阳讲起她爸，时月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父亲，这些年几乎见不到他休息，虽然他挣钱很多，但有时候时月也会想，如果爸爸能多休息一下、多陪陪自己，就算清贫些又如何呢？
“我爸开出租的，天天夜班，有时候我都担心他。他也挣了很多吧，都是为了给我用。”
“啊？你爸爸这么好！你爸爸好辛苦啊，为你付出这么多，你要好好孝顺他呀！”卜阳道。
“嗯……”
时月欲言又止，她心里莫名泛起一股冲动，想把一切都告诉卜阳。自己的战斗能力，对杀戮的渴望，她的困惑，她害怕忍不住把这一切说出来。她忽然瞥见不远处卢衍晟刚好也在。那家伙似乎也是没有小团体接纳他，一个人蹲在操场边缘的花坛边不知道干什么。时月老远招呼着他。
“卢同学！”
卢衍晟抬头，见是时月和卜阳，他便来了。
“卜阳，你不好奇卢同学吗？”时月看着往她俩过来的卢衍晟。
有卢衍晟转移注意，时月心底那股冲动暂时消退了一些。时月真的好希望有个人……有个可以理解她的人。
我喜欢杀戮……这种话不管对谁说都不可能吧。
操场中央的足球场上，几个体育生正在训练，运球传球的身影不断来回着，时不时响起几声叫喊。一旁花坛边的树荫下，卢衍晟难得碰上不嫌弃他的同学，还是同组的两位很漂亮的女同学。卢衍晟脸颊微红，谈起一些自己觉得有趣的事情，也会忍不住捂嘴偷笑。
卢衍晟自述父母常年在外，身边的亲人只有外婆。说起外婆，卢衍晟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微光，他的外婆非常关爱他，甚至可以说溺爱，从不让他有一点劳累，每天放学回家都要嘘寒问暖一番，这才刚入秋，外婆已经给他套上了毛衣，他要是嫌热脱下就会被一顿数落，然后外婆又会搂着衣服，追着给他套上。外婆很怕他出一点事，只要他敢当外婆的面稍微磕着碰着一点，外婆便大呼小叫地忙揪着问他伤的严不严重、让婆婆看看，又弓着腰贴着伤口煞有介事地吹气，像哄小宝宝一样拍着他的背，哪怕在公共场合也是如此。
外婆还常煮补品给他喝，今天虫草明天党参的，连平时喝的水都要保温杯装着专门泡得滚烫的枸杞和金银花，搞得他每次想喝水了都得提前接一杯等好久，搞得他老是口干舌燥。
“你外婆是还把你当宝宝啊~哈哈。”卜阳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卢同学也不容易呀！”
“……”时月沉默地听他着，她忽然冒出一句，“你想没想过杀掉她？”
“嗯？”卢衍晟猛地看向她。
“？？”卜阳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时月。
然而时月泰然自若，她只看着卢衍晟，一字一句道：“你一次也没动过杀心吗？对你外婆，还有班上欺负你的那几个人。”
卢衍晟睁大了眼睛。卜阳更是花容失色，连看向时月的眼神都多了分困惑：“时同学你说什么呢？不许对同学说这种话！”
顿了顿，她一脸严肃地冲时月说到：“时月，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太没礼貌了！赶紧给卢同学道歉！”
时月没有理卜阳，她始终看着卢衍晟胆怯的脸庞，每一个字都步步紧逼：“你是想的吧。我不信你从来没想过。是我我就会这么想。”
“时月！你对同班同学说什么呢？！”卜阳有点生气了。
“你想没想过杀了他们？你想没想过杀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天你拿起刀，把他们一个个都捅死，他们脸上的表情？”
“时！月！”
卜阳终于忍无可忍，一向充满笑意的眼眸终于升起一抹按捺不住的愠怒，“你给灌输些什么呢？！时月！你怎么能是这种人啊？！你想教唆卢同学犯罪吗？！”她又赶忙安慰卢衍晟，“时同学中二病犯了，你别听她的。卢同学，你外婆可能管你有点严，班上同学有时候可能是不够友好……但是有我们在啊！我，时月，王雪来，都会帮你的！我们都站在你这边！”
卢衍晟点头称是。
卜阳呼了口气，脸色总算好转了几分，但仍忍不住数落起时月来：“时同学，你脑子里装的这都啥呀？就算你说你在开玩笑，我也不准你说这种话！怎么可以随便把杀人挂嘴上呢？你这种极端的思想哪里学来的啊？以后不准再这样想了知道吗？”
“好的主人，我的身心都是您的，您说不准想我就不准想吧。”时月道。
“时！月！”
卜阳没想到时月竟还敢揶揄自己，正不依不饶，时月忽然看到王雪来刚好也在，便忙道：“王雪来也在，跟她也聊聊吧。”
“少转移话题！时月你看着我……诶你别跑！”
两人追打着往王雪来靠过去。卢衍晟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不过跟王雪来，时月跟卜阳就一点聊不开了。王雪来住校，时月便以此为出发点问她家是不是离学校很远，可王雪来对她们出乎意料的疏离，只要是关于个人生活的，王雪来一概以沉默应之。一直聊到下课，也只是知道她喜欢吃煮豆腐。
好在这个小插曲也没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课后卜阳依然是笑呵呵地帮时月复习，时月有不懂的她照常耐心地帮之解答，之前的愠怒转眼便被抛到九霄云外；卢衍晟也是慢慢敞开一些了，虽然还是很害羞，而且他完全没计较时月说的那些话，似乎是没放在心上；王雪来仍是老样子，如非必要不和任何人交流，但该说的时候还是会说的。
不知不觉，时月竟也觉得上学是件开心的事了。以前时月都不知道，和同学一起讨论学习，偶尔聊聊没什么营养的话题，竟然也能让人笑出来。不知是哪个瞬间，时月的心里竟有了种痒痒的感觉，仿佛心缩进棉被里摩擦着柔滑的被褥，温暖令人沉醉。
“朋友……”
难怪大家都喜欢和朋友一起啊，时月想。
因此直到周三放学时和卜阳他们分道扬镳时，时月才想起来，她今晚有人要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