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秦勇怪异地看了眼时月，没说话自顾自地回位置上了。
时月火急火燎地绕到后台，刚便碰见换好衣服出来的卜阳，吓得卜阳一惊，忙问她你怎么来了；时月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担心她才来看的，只问厕所在哪儿。
卜阳乐呵呵地指向一边走廊：“呵呵呵，你怎么回事？睡迷糊啦？”
“没、没什么。”
时月埋着头往厕所挪过去，不时回头看两眼，卜阳和其他几位要上去表演的同学攀谈了些，规规矩矩地坐回到彼此座位上。秦勇或是什么不明人士也没见有来捣乱。目视卜阳回到公共场合，时月心里暗松了气，果然是自己神经太敏感了。
……从跌落湖里那天开始、接连两个星期动辄打打杀杀的，而最近两个星期突然回归了以前那种平常的日子……还多了几个朋友陪自己说说话、一起学习，一定是这种反复的落差让自己一时难以习惯，这才让心里也跟着大起大落起来。
“我是不是真该去医院看看……挂精神科吗……不对，心理咨询吧？但是我记得医院那个心理咨询一次的价格……要好几百块呢。花掉几百块钱就只是找个人陪自己聊一会天……这是有多少闲钱才能享受这种服务啊。”
时月想了想，决定选择更次一等的：找卢衍晟和王雪来聊天，时月总觉得他俩简直是完美的垃圾倾倒场……啊不，应该叫理想的倾听者，总之是不管多离经叛道的话题似乎他们都不会反感。
舞台上各班代表悉数上台表演，从初中部的到高中部的，今天一整天大家估计都要屁股焊在这体育馆里。观众席上聊天嬉闹的声音不绝于耳。时月四面张望，卜阳看着满紧张的，她大概是对待这次校庆演出比较认真的，卢衍晟坐男生一边，只有王雪来坐在离自己比较近的一个位置，她旁边一个同学跑后面和她小团体坐一块儿去了，于是时月见缝插针、坐到了王雪来旁边。
王雪来看她的眼神有点意外，好像在她的认知里时月不是个善交朋友的人。
“……你好啊。”
“……你好。”
时月打招呼，王雪来回应，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如果这是两人单独相处那绝对尴尬爆了，幸好周围多得是同学嬉笑吵闹的声音，时月酝酿了下语言，继续道：
“感觉平时都不见你说话。”
“你也一样。”
“……”
时月抿了抿唇，她端起水杯微微抿了口，想了想该说什么，随即道：“你有没做过噩梦啊。”
“有。”王雪来答得很干脆。
“什么样的？”时月问。
王雪来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你先说你的。”
“我梦见我被……一个……我很讨厌的人，开枪打死了。”时月斟酌着说道，“他跟我说了一大堆……很奇怪的话，我还看到他把你们也杀了，然后——”
“我们？”王雪来看向舞台的视线朝她瞥了一眼，“你是说我、卜阳、还有卢衍晟。”
“对！你猜得好准——”
“你就这三个朋友。”
时月有点后悔找王雪来倾诉这些了，但比起卜阳，肯定是王雪来对这类话题接受度更高些，她说道：“梦里他跟我聊了很多有关杀人的事，我觉得他是想告诉我，杀人不是件大不了的事。可我看到你们被杀，我不能忍受，然后他朝我开了一枪，我梦醒了。我第一次被噩梦吓醒。”
“那个现实中你很讨厌的人，他是黑社会么？”王雪来嘬了口酸奶，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表演，“黑社会有本事搞到枪的也不多吧。”
“……他是莫中的，就是莫长湖中学的……一个……”
“噢。我听说过，我妈说那学校已经快成纨绔子弟培养基了，那儿贡献了凰州一半的校园霸凌；剩下一半里有一半是兀安中学贡献的……但是兀安区的人会那样也正常。”
王雪来说着，转向时月：“所以你招的是哪家的宝？比较臭名远扬的一个是家里开矿的周公子周穹心，一个是凤凰渡轮公司那位牛总家里的千金牛德馨，一个是黑白通吃、官商联姻的钱家公子钱羽辉，三恶少的美名孤僻如我都听过，他们从初中就在那儿读，才两三年，名声都在学生里面传遍了。”
“你惹的是哪位？钱公子品行最烂，但把妹有一手，莫名其妙就是有很多妹子倒追他，人称当代西门庆；周公子脾气最暴躁，打架斗殴，跟兀安区那帮混子也走得近；牛小姐比较低调，只有初三那次把一同班女生活活打死然后家里运作判了无罪，大多时候人畜无害。”
“请问你惹的是哪位？”
王雪来又顿了顿，道：“这三位无论哪个跟我说能搞到枪我都不奇怪，但是我很好奇啊……”
她一本正经地盯着时月：“你做了什么让对面觉得跟你交谈必须带枪？”
“不是，我……那只是做梦而已！现实中我没见过枪！”
“噢……”王雪来兴致缺缺地看回舞台。轮到卜阳上台了，她身着那天买的连衣裙，一头俏丽的短发被门外刮进的微风轻轻拂起丝丝，却少了份俏皮，多了点少见的恬静淡雅，仿佛从小家碧玉过渡到了大家闺秀，她很认真地唱着，她也确实有演唱的天赋。一曲唱罢，掌声雷动。
“……我说完了。你也说点吧。你做噩梦吗？”
“我做。”王雪来把酸奶嘬得干瘪，葱白的玉手把干瘪的酸奶盒捏在手里，“我梦到我妈妈被杀了。”
“……哈？”
“跟你说你也不会懂。”说罢王雪来站起身，“老师，我要上厕所。”，头也不回去了。时月望着她背影，心想王同学果然不是真的所谓孤僻，她只是觉得跟班里小孩子们玩不到一块儿去罢了。不知怎得，时月看着王雪来总感觉像看个小大人。
王同学又是怎么看自己的呢？
会觉得自己神经兮兮？
……不对，平时都没什么同学主动接触自己，所以自己在他人眼里肯定更是一个成熟高冷的班花形象……也不对，班花是卜阳的，那自己算什么呢？……班草？……应该叫班叶吧，时月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