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月没有回应。她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目光注视着墙角，上眼皮若有所思地耷拉着，漂亮的眉宇间透露着些许惆怅，仿佛睹物思情的文艺少女。
雨还在下，雨声丝毫没有减小的样子。攸蓝看了眼时间，恐怕一时半会儿雨不会停。攸蓝想着找点话说，想了想，便跟时月扯起未来之类的话题。
“时月，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吗。我听说你居然是学生，真不得了，你哪里学来的本事？还是伪装成学生混在学校里吗？”
“……”时月背对着她，没有应答。
“……”攸蓝捧着保温杯，“我呀……以前是武术教练来着，跟我男朋友一起，在一家武校当老师……也没干多久，一年就结束了。那是我第一份工作”
“……”时月依然没有作声。
“当时学校里发生斗殴事件，或者说欺凌事件吧。那几个孩子刚好是我男友带的，他被学校推出来背锅，被开了。”
“后面他跟我说他在凰州联系了一个老朋友，那朋友约他一起做生意，我也辞了工作陪他来了。”
攸蓝两手捧着保温杯轻轻转动着。她惨淡地一笑，道：“我呀，打小喜欢打打杀杀，大概跟你一样吧。呵呵。结果这下我的愿望实现了：谁想得到他那个所谓的朋友，居然是个混黑的。我男朋友没啥文化，干一般的体力活又嫌太劳累，净是活多钱少的工作，所以他一时想不开，就拉上我一起去投奔了他那个混账朋友。”
说着，攸蓝喝了口水，看了眼门的方向，大雨依然猛烈地下着。
“时月，你猜猜看后来怎么样了？”
“……”
时月这次终于没再无视，她轻动了一下，略略回过身，余光瞥向攸蓝的方向：“他死了吗？”
“啊。他死了。”攸蓝像是在说隔壁家养的宠物蜗牛死了，“当时我急昏了头，疯了似的去给他报仇。我杀了几个混混，把害死他的那个小头头也弄死了。招呼他来混黑的那个狐朋狗友我也杀了。这下惹祸上身了呀。我没办法，就只能再去投奔别的黑帮，后面攀上兀安区几个小黑道，又辗转去了钱家，钱虚闻雇我当他儿子的贴身保镖。我才算安定下来。”
“这也不过一两年的事，感觉像过了半辈子。”
时月沉默。她仔细地思考了一会，问道：“那你后悔过吗？”
幽暗的老屋里，除了攸蓝的手电光，以及墙外传来的雨打声，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宛若从四面墙壁之中侵蚀而出的黑暗了。不过时月并不受黑暗的影响，她的夜视能力令她连一些原始恐惧也丧失了，有时候她感觉自己的思想仿佛都与身体剥离开了一般。
“后悔过呀。如果重来一遍，我肯定不会那么意气用事了。起码不会陷进黑道。”
“……真的不会吗？”
时月突然转过头，郑重其事地看向她。
雨还在下。攸蓝一愣，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时月的问题，她轻轻转着手中的保温杯，想了想道：
“不清楚。也许还是会吧。”
“是吗。”时月道，“你很重感情呢。”
“……”
攸蓝心里一怔，旋即叹了口气，“是吗”，她道。或许是很久没和人掏心掏肺过了，与时月待一块儿竟让她久违地升起一股暖意。这是给钱羽辉保镖时从未有过的。时月静静地倾听她陈述，偶尔点评一下，这种交流方式意外令她感到舒心。
“我这两年压力确实太大了，有时候安静下来，想着我的人生什么时候走到这一步的呢。明明我对正常人的生活还存留有记忆，明明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我每天也能看到，有时候走在路上，我感觉我和每个人都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墙壁，把我和普通生活隔开。我有时候忍不住想，我是不是以后一辈子都要被框在这面墙里面。”
“有时候想着死了算了，这样活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如果当初不是他听信了他那个混账朋友，如果不是我非要去报仇，我不会陷在这个泥潭里……如果当时我能劝住他就好了。”
“那你为什么没劝住呢？”时月接过话，道，“你也和他一样幻想过挣大钱的生意，你也抱有过那种侥幸，要不然你怎么会和他一起来凰州呢？”
“……呵呵。可能我只是恋爱脑呢。”攸蓝悠然一笑。
时月目光有些空洞：“你不是恋爱脑的人。”
“哈哈哈，那可未必！我当初跟他可恩爱了！你觉得我是看起来很理智的那种人吗？”
“我觉得……你是——”
时月话音未落，静谧的空气里诡异地响起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
时月和攸蓝面面相觑。
“我先跟你说，我没约过任何人来。”攸蓝抵住时月的耳朵，生意压得极低。
“怎么办？”时月果断问。
攸蓝慌张地看了眼大门方向，瞪了几秒，门外的雨好像稍小了些……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攸蓝，你说是不是有人想避雨？”
“外面那么多老房子，都没锁门……时月，我上二楼看看外面情况，你把着一楼，如果发现有人，直接上二楼找我，外面是泥地，又在下雨，我们可以直接跳！”
“嗯。”
“……你不怕滚一身泥吧？”攸蓝不忘回过头道。
“我怕。你给我洗衣服吗？”时月道。
“哈哈。”
攸蓝上二楼眺望外面情况，时月则巡视老宅子的一楼。老宅一楼结构简单，只有入门的厅堂，里面是一条直直的走廊，两侧各有些房间，其中几个有窗户。时月迅速把每个房间过了一遍，没有人进来。
“……”
时月大着胆子走往一扇窗户，窗外的雨已经没那么大了，但水汽仍旧逼人。她紧握着弩箭，从窗户看出去。
外面几栋同样废弃的老宅，一片空地，遍地是泥泞、青苔和杂草，时月探过身看向大门方向——
门前根本没人。
不可能啊，那个敲门声不可能是听错了，门外应该有人才是。
正疑惑间，时月目光陡然看见一束利箭从左斜上方直飞而来，几乎是瞬间时月便开启了固有的能力，时间放缓，仿佛电影和游戏里子弹时间一般的超高反应力令时月刹那躲过了致命的一箭！
不好！有人偷袭！
时月没有犹豫，拔腿便奔楼梯上去，“攸蓝！”，她大喊了声，楼上却没有回应。刚一上楼，一股浓郁的血气直扑面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