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狂雨之中直升机的身影剧痛地颤抖着，这一下爆炸显然击中了直升机内的驾驶员。
作为一台民用直升机，这架直升机的内部防护显然不怎么样，时月射入直升机内部的爆炸弩箭一下便击碎了它的内部。
直升机在空中歪斜着，它的螺旋桨在雨中哭号，或许是受不住狂风和雨水的吹打，直升机在空中略略挣扎了一下，便一头栽入深渊般的楼底身处。
……轰！漆黑的楼底深处卷起一抹浓烟和火花，不过很快这一切都吞噬在来自天际的磅礴的泪水中。
天台边缘，时月放下弩弓，她用掉最后一支爆炸弩箭解决了图未好不容易等来的救援直升机，现在她终于可以安心地听图未说出一切的答案了。
“图未。结束了。把一切都告诉我。”
时月冷漠地看着图未的背影，有一瞬间她浮起了上去捅他一刀的本能，不过她还是没有这样做。
当初对蝎子姐，对朱靖，她都应当留活口的，结果却总是没忍住什么都没问出来就先杀了对方。
时月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在战斗中总是很难控制自己，似乎杀人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一种身体本能，就像吮/吸母乳的婴儿。
……图未漠然地注视着直升机坠落的阴影，他心里激荡而过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绝望吗？
有的。他的确很绝望。就在一天前，他还在做梦燕军攻下凰州、他作为凰州颇有势力的代理人、代替燕国统治凰州的图景，但只过了一天，他便知道这一切只是泡影。
那个狗屎燕国……他们从一开始就只是把自己视作引发暴乱的棋子而已。他们真正的目的，应该只是想利用自己、以及自己部署在各地的地下势力同时暴动的时机，趁乱把他们的……
但比起绝望，此刻他更多感受到的是某种命运的感召。
似乎一切都在预示，这里就是他的终点。
“图未！”身后传来时月凌厉的声音，“别装傻了。快点告诉我，你跟那个你叫她‘拾玖’的燕国女人究竟做了什么。我的力量是哪里来的。都到这一步了，我们都没有再装傻的必要。”
“……”
图未默默地转身，隔着雨幕，时月看到他的神情异常的平静。他没有愤怒，也没有绝望，只有十足的平静。
似乎他终于用他的半生找到了一个答案。
“我一直以为我是例外。”图未幽幽地开口，“我杀过103个人。我全都记得很清楚。虽然我不记得他们叫什么名、长什么样了，我一直记得我杀过103个人。”
“我以为我可以逃脱这种罪责，普通人杀了人要么偿命，要么坐牢。我杀过103个人，享受了三十一年自由生活，没有坐过牢，更没有为谁偿过命。”
图未戏谑地一笑：“不是没人来找过我偿命，而是那些来找我的人他们自己都打不过我，反过来被我杀了。”
“……”
时月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图未深吸了一口气，他大声地说道，声音穿透雨幕，铿锵有力：
“哈哈哈哈……我从来都不信什么报应，真的！我不信因果报应那套。我从踏入这一行开始就时常有听人说，说我们这一行是拿别人的幸福换钱，是透支功德换来的钱。像我们这种人只能今朝有酒今朝醉，赶紧把杀人换的钱花出去享受，然后等不知什么时候突然降下来的报应。他们说像我们这种人是不得善终的。哈哈，你信这种说法吗？”
“我不信这种东西。真的。王蝎，还有朱靖，蝎子姐跟蛤蟆哥他两个一个信佛，一个信基督，没事就去庙里念个经，放个生，好像自个干了多坏的事情一样！每次看他们在泥菩萨前面跟个傻子似的拜，我觉得滑稽得很！你说是不是？好像人都想给自己找个主子，尤其是干过亏心事的那种人，平时越是不把人当人看，面对自己幻想中的、可以对自己生杀予夺的神明反倒越虔诚。结果赚脏钱的时候，立马又把神仙忘了，只有要赎罪消灾的时候忽地才想起来，哎呀，我干的坏事全都被神仙看在眼里了！”
“呵呵，真的蠢毙了！”
图未摆摆手，他大叫道：
“老子不信神！也不信命！更不信报应！老子永远不信！哈哈哈，老子要活着走出凰州！老子后半生还要继续潇洒！屠杀公主……我跟你做个交易，我把我知道的一切，嗯，就是你想的那一切，全部告诉你！我把情报都交给你，换你放我走，怎样？我俩无冤无仇，你没有非得杀我的理由吧？”
“……你先把真相告诉我。”时月平淡地说。
“哼，你先答应放了我。”
“你先提供给我一部分情报，我才好判断有没有和你交易的价值。”
“切……屠杀公主，我知道你体内有那个东西。那东西附身在你身上你很痛快吧？怎么样，超能力用起来什么感觉？我没用过，我很好奇，你跟我说说。说了我就给你你最想要的情报。”
“你可以自己用用看。”时月说。
“别！那种东西我才不用！那东西一般人用不得。我很佩服你你，你能走到这一步，靠的绝不仅仅是异常的能力。你一定也有超出常人的地方。可惜你的优点都被你体内那东西掩盖了。”
“我体内的是什么东西？”
时月立刻追问。
“阿布拉克萨斯。”图未说道，“欧洲联盟的科学家最早发现它、然后命名。这个东西……”
图未顿了顿，雨中这个男人深邃凹陷的眼窝投射来一种奇异的感情，有羡慕，有同情，或许也有一些厌恶，一些反胃，似乎他正对时月体内潜伏的东西爱恨交织，渴望，又反感。
“……这个东西可以给人力量，也会把人变得不像人。屠杀公主，我羡慕你的能力，但我不羡慕你的命运。”
图未深吸一口气，说：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报应，那绝对是报应在你身上而不是我。因为你吸收的那个东西，它迟早会变作你的报应让你生不如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