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那些死人会说话,这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感觉像突然沉入一汪不存在温度的水中,身体与大脑脱节,视觉继续工作,肢体却不动分毫…………
这些描述,如果真要说,也都是陈词滥调,被用在文艺作品里无数次了
那么…………死而复生的感觉是什么?
这个问题更难回答,因为基本不可能有人能切身体会…………我是不是说了句废话,或者把它当做一个玩笑?
斯卡捷奇大学的哲学课上,教授曾经问过我们这几个问题,当时我们只是哄笑着一带而过,只当做活跃气氛
但当时的我没有想到,我居然真的能体验这两者
我更不会想到,死而复生,比一死了断还要痛苦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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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听见吗?凡妮莎·哈德威克?听得见我说话吗?”
我在迷失吗?
“如果你听得见,动动手脚,或者活动一下面部好吗?”
真的很奇怪,我的意识无比清醒,甚至想朝着那个声音大喊,但是我的身体却不复存在,我就像一缕孤独漂浮的幽魂,在尚不知何处的黑暗中游荡
“脑电波图显示正常,但是她的心律…………”
“SRS的画面有反应了!灵魂修复辅助程序已经运行……”
什么意思?我赫然听见了我无法理解的话语,更糟糕的是,我的记忆似乎在恢复…………
不……别再让我想起这些……不要……
“SRS反应中断,修复过程被阻碍了,士官,我们应该请求…………”
“不,她必须适应这一环,不乐观的说,她以后也许还会经历很多次……”
“但是这是召回流程,她的灵魂从来没有走过这些程序,没有SRSC的协助她很容易…………”
“我来就好。”
陌生,但是又有着说不出的怀念的场景仿佛坠落的玻璃,压在我不存在的身体上,破碎,堆砌;怀念褪去,接连涌来的,令我不由自主的为危险而颤栗
让我离开这里吧,只要能远离他们……只要别再让我想起他们……别再……别……
回到那片黑暗去吧……
沉寂中的思绪令我窒息,仿佛淹没在汪洋大海中,但是那个声音毫不留情的穿透了比海水紧密的黑暗,刺痛了我的心脏——
“伸手,我会抓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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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所有溺水者的本能反应,凡妮莎顺着一个模糊的方向抬起手;起初她的手背迅速的撞上一面结实冰冷的玻璃,随后,玻璃被移除,温暖伴随由远至近的一只手,传递到她的身体
仿佛一切器官感都随着温度的上升而回归,凡妮莎剧烈的颤抖着,条件反射般睁开眼,弓起上半身,朝着更温暖的地方靠近
“别太着急,凡妮莎,太快把整个身体暴露在灯光下不利于你恢复。”
那个声音,那个将自己从黑暗中拉出的声音如是说。凡妮莎用空余的手下意识抹了一把脸,眼睛才能睁开,逐渐适应室内淡蓝色的灯光
顺着拉住她的手往上看去,一个称得上是少女的红发女人,穿着工整的西装,半个身子靠在一个仪器旁;她那鲜红的长发几乎是血的颜色,而如同她发色一般鲜亮的双眼,透过墨镜的下沿,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此刻,对方的嘴唇开合了几下,凡妮莎才能把眼前这个执事般的形象和之前听到的女中音联系在一块
“你现在能说话吗?凡妮莎·哈德威克?如果能,告诉我这是不是你的名字?凡妮莎·哈德威克?”
奇怪的感觉又占据了凡妮莎的头脑;明明这具身体属于自己,感官也基本恢复,但是凡妮莎和少女大眼瞪小眼,嘴巴努力的咧开,就是发不出声音
少女叹了口气,随意的点点头:“说不出话,对吧,我理解,很多人——大部分——第一次经历SRSP,恢复发声和语言功能的时间都非常长,但是从你的眼神我看得出来,你就是凡妮莎;你一定好奇我是谁,这里是哪——不过,问这个之前,我得先把你从这个浴缸似的的地方扶起来,来吧。”
浴缸?什么浴缸?凡妮莎感觉自己对肢体的活动差不多熟悉了,低头瞄了一眼
她口中的浴缸,估计就是这个浸泡蓝色凝胶状液体,看上去由玻璃制成的透明箱子……
凡妮莎多看了一眼
自己正一丝不挂的泡在这缸凝胶里
“Blyat(艹)!!”
“啊,原来你能说话啊。”少女刚扭过头和玻璃幕墙后的人吩咐些什么,转眼被这声惊呼吓了一激灵:“那刚刚怎么不回答我?”她搀扶着凡妮莎的胳膊,帮她从仪器缸中坐起身
“Я.……Моя...Я.............(我……我的……我……)”凡妮莎口齿不清的辩解,少女皱着眉头,突然上手,掰着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呃,还没恢复正常的语言能力吗?就会一句Blyat?档案上不是说你会说普通话吗…………”
“……会……会的……”终于找着调了,凡妮莎哭笑不得的回答:“……刚刚…………没太适应……不对……不是,我为什么……为什么在这?而且连衣……衣服都没一件的?!”
“啊,那就说来话长了。”少女松开手,凡妮莎已经能离开搀扶跨出仪器缸,碍于羞耻,她只迈了一条腿,忧心忡忡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少女,说出了第一句流畅的话:
“能先给件衣服穿吗?”
—————约三分钟后——————
“你可能不是很渴,但是这杯咖啡我放在这里,你可以尝试端着杯子把杯沿对准嘴唇,看看你的精细调控功能有没有恢复完全。”
凡妮莎狐疑的瞥了一眼热气腾腾的咖啡,双手仍然拽着浴袍,没有要接过杯碟的意思
“……我懂你的感受,为了让接下来我们的对话好进行一点,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吧,”少女摘掉墨镜,顺手夹在衬衫胸袋前,她朝凡妮莎伸出手,但开始说话前,手又迅速的缩回去,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只是为了做个样子:“我的名字是阿道夫·芮内,用芮内(Renay)来称呼我就好。”
“凡妮莎……也请这么叫我……”凡妮莎谨慎的点头
“无论我接下来说什么,都请你保持镇静,好吗?”芮内皱眉思索了一会,缓缓开口:
“凡妮莎,我需要告诉你的是,你已经死过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