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年，或是短一些，或是长一点——那段黑漆漆的日子。
我在黑暗中到底度过了多少时间，只用计数是根本算不清的。
让我重新燃起希望的就是这光球——
这绝对不是什么召唤亡灵的邪恶魔法，而是真真切切的唤神术。但就像是打错了的电话一样，不知为何转接到了我——一条骨龙的面前。
怎么想骨龙都是邪恶的东西吧？这么神圣的光芒是怎么回事？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这是我在一百多年的时间内想出来的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案。管不了那么多了——能从这破地方出去才是最重要的！管它对面的是谁，只要能出去就一切好说。
我迫不及待地接触了那光球，迫不及待地立下了契约，甚至连那契约的内容都没来得及看，就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这大概是异世界的地方。
是的，我从未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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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血？”眼中的魂火跳跃着，映出眼前小小的少女蜷缩着的身体。
血从她的腹部不停地流出，泪痕，泥土混着血丝将那因失血过多而泛白的脸颊染得不成样子。
“滴答，滴答。”
“死了？不会吧……”
那腹部的破洞显然不是假的。血已经汇成了一个浅浅的“小湖泊”，再怎么没有常识的人也会知道——没救了。
“没有错——”随着少女头上的七芒星法阵闪出的淡淡银光，我不存在的心脏中也升起一种被链接的感觉“就是她。”
这就是我的恩人，吗？
就快死了？
死了？开什么玩笑。我才刚摆脱那破地方好吗？！
契约的力量确实正在减弱。也许不久我就会被送回那个地方。
“这……怎么办？”我定了定神，“得先止血，不过我这身体……”
身体大并不是什么好事。我看了看自己的骨爪——一根手指就比少女的身体还要大一圈。
“……妈……救，救我……”低沉虚弱的低语从身下响起。我低头望去，少女的小小的身子靠在墙上，胳膊无力的挡在腹部的大洞上——但那毫无用处。血已经快要流干了，她这喃喃的自言自语，大概就是回光返照？
“冷……咳，咳咳，冷……”几声小小的咳嗽就喷出了许多血。
我小心翼翼地将爪子送到少女身旁，轻轻碰了碰她——
“……”她突然抱住了我的爪子。我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她一下抓了个空，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不要……走……”她无力地抬了抬手，然后头一歪——
不动了。
不动了呢。
被那句“不要走”惊到，我默默不语地凝视着那少女。风流过我由骨骼组成的身体，发出尖利而刺耳的摩擦声。虽然在百余年前，早已亲眼见识和经历过了“死亡”……甚至我自己都是肚子被穿透之后死掉的。但是看到这么小的女孩子在自己面前死掉——
不爽，非常不爽。不，是愤怒，非常愤怒。召唤自己的恩人死掉，自己还可能被送回那个黑漆漆的地方——
“是谁做的？！”吐出口中的吼声化作嘶哑的龙吟，震荡开来的音波肉眼可见的扩散开来。
我奋力一挣，挣开了岩层，冲出了地面——这个骨骼做成的身体意外的结实，破坏石头就如同撕破一张纸一样容易。我拍打着骨翼，卷起一阵狂风，将落下的石块吹飞——砸到生死未卜的少女就不好了。我随着狂风冲上了天空，说来奇怪，我对这身体没有一点不适应，这些动作，就好像这是印刻在体内的本能一样。
“什么情况？”一个不和谐的男声突然响起。魂火在骨骼组成的眼眶里转了三转，一个男人的身影映在我的“眼中”。穿着好像是中世纪欧洲贵族那样华贵的衣服，与之不相配的是，那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惶。
好浓的血腥味……他的手上还沾着血呢。
荒郊野外，孤男寡女……呸呸呸，不管怎样，这家伙的嫌疑——
“是你干的？”我低下头，狠狠地向着那西装革履的男人喝到。那男人被这声嘶吼惊得后退一步，嘴中不知嘟囔了什么，之后竟化作了一阵血雾，弥散到了空气中。
真是超现实……不过，我也没资格吐槽什么吧——我可是骨龙哦。而且，不会错的。这血的味道——和刚才的味道一样——那种血腥的腐臭气。
等等——我的“心”中突然一紧。眼中一个七芒的法阵突然展开，一阵影像就被硬生生塞进了脑海里。
“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剧烈的疼痛感灼烧着脑海，我不由得大叫起来——声音化为嘶哑的吼声响彻天际。
尸体，全是尸体，堆积在地上的尸体。少女的哭声混杂着火光，血色染满了整个塔楼。仇恨，绝望，恐惧，各种负面情绪从那契约连接处传来——这是少女的记忆？还没来得及多想，这巨大的负面情绪就直接控制了我的理智。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眼中的魂火熊熊燃烧。似乎有什么声音在我耳旁窃笑着低语。
“我要杀了你！”卷起狂风的骨翼猛地收缩，我张开了惨白色的骨爪，像炮弹一样向那片血雾冲去。骨爪泛起幽白色的光晕，将那血雾一切而断——那雾中猛然弹出一个黑色的身形，正是那个男人。他身上一道刻骨的伤痕从左胸直到右腿，差点将他分成两半。
“雾化无效！这是达斯马尔！开什么玩笑！他为什么会在圣符召唤的契约法阵里？！”男子再也不能维持脸上的笑容，颤抖地手暴露了他的震惊。他大叫了一声，化作了千千万万的蝙蝠，无数的蝙蝠四散纷飞，向那血色的天空飞去。
达斯马尔……这身体的名字？
我原先叫什么来着？过了一百多年，根本没想过，已经忘了。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耳旁的声音如恶魔的语言，让我愈发心烦意乱。
不重要。重要的是——杀了他！
猩红色的雾气被骨翼瞬间拍散，硕大的身体瞬间抬升，剧烈的风波在空中凝结，无尽的魔力如旋涡一般被吸引过来。漆黑如墨的球体从我的嘴边凝结，逸散的气息将半个天空染成了墨色。
[对，就这样——将那卑微的蝼蚁——]
蝼蚁？这是我的想法？
轰隆隆的鸣响在嘴边回荡，压抑不住的能量不受控制的开始震荡，无法想象的能量风暴向着周围肆掠开来。
[对——杀了他，杀了所有人——]
不对，好像有什么不对。
庞大的魔力随着龙的怒吼喷薄而出——摧枯拉朽的魔力集结成光束，泛作一片毁灭的海洋。森林、山脉，甚至是大地、天空，尽被这黑色的光芒淹没。魔力席卷、奔腾，洗劫着世间的一切。
我茫然地看着这魔力的海洋席卷而过，在天际线消失殆尽。天上的乌云、地上的森林，甚至是一大片的岩层，刚刚还巍峨矗立的山脉——
都不存在了。
“刚才……我怎么回事？”
骨翼缓缓拍打着，硕大的身体缓缓降在地面，激起一阵沙尘。
被毁坏的塔楼奇迹般的没有被这一口暴虐的龙息波及。或许是我尚存的一丝意识避开了这个方向？
我看着眼前的少女。血液都已经不再流淌了，泪水混杂着血和泥土模糊了她的脸颊。腹部恐怖的大洞让人心惊。
“……契约越来越弱了。”那种链接现在已经淡到感受不到的程度。
“抱歉，来晚了，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深吸了一口气，嘶哑的龙吼从嘴边吐出。“不过估计你也听不懂吧。”
总不能让这个可怜的孩子曝尸荒野，成为野兽的食物吧，现在我能帮她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谢谢你帮我从那个地方出来透个气，虽然我一会儿可能就得回去了。”我念叨着，用骨爪轻轻捞起女孩的尸体——
就在这时，狂风乍起，地面之上本来已经暗淡到即将消失不见的七芒星的魔法阵爆发出炫目的闪光，那光芒顺着魔法阵的刻印绕转一圈，之后冲上天空，直接向那轮诡异的血月冲去。
月亮和法阵一同碎裂了，无数繁星一样的光点从空中洒落，像飘雪一样落下，聚集在少女的周围，将少女渐渐变冷的身体温柔的包裹住。
少女的额头浮出一个小型的七芒星法阵，和刚才碎裂的那个一模一样。她无意识的痛哼了一下，脸上渐渐有了些血色——她那恐怖的伤口在这光点的覆盖下，竟然在愈合。
“这……”我感受到头顶像被烙铁烫了一下一样，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魂火转了一圈，弹出眼眶——顾不得惊讶原来我的“眼睛”还有这种猎奇的用法，我“看”到自己的额头上，一个纹路完全相同，只是大了不知多少圈的七芒星法阵正在发光。
“这是契约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