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即使是那往常耀目的金甲也变得黯淡无光。男人奋力用刀劈开袭来的骷髅怪物，朝着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某人怒喝道。
“你马上就知道了。”漆黑的魂火在眼眶中缭绕，少女口中的话阴冷而沉寂。
咯嘣咯嘣的响声从四周响起，不时有士兵恐惧而绝望的惨呼声传来。身着金甲的男人已经满头大汗，一半是因为与怪物作战的疲惫，一半是因为对未知的惊惧。他大声吼叫着，收束起了士兵，让他们向着城中撤去。
“没用的哦。”歪了歪脑袋，少女呆呆地说了一句话：“这座城早已不属于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吧，维恩斯。”
“啊——！！！”士兵的惨呼声从后队中传来。金甲的将军猛然回头望去——
那是他一辈子所见的，最为让他惊恐的场景。
即使是自诩从未害怕过谁的他，在这一刻也惊呼出声。
“什——怎么可能？！”
那被尸骸填满的护城河之中，正不断涌起大片大片的气泡，无数的碎尸、断骨从中涌出，无数的头颅、污血被冲上河岸，无数的诡异的残破的肢体正自己蠕动着，聚合在一起。
少女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她眼中魂火突然盛燃起来，直直冲出了眼眶，迸溅的火星被漆黑的魔力冲向了天空——之后，漆黑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苍白的弧线。
“阻止她！”虽然不知道少女在做什么，但金甲的男子本能感觉到了危机。他咆哮一声，持剑向着半靠在一棵小树旁的少女砍去。
少女只是轻叹了一声，不闪不避，甚至懒得看那剑一眼。她缓缓伸出了手，指向了那天空中的弧，慢慢念起了诡秘莫测的咒语。那咒文并非人类能懂的语言，而像是异兽的咆哮，像是狂风的嘶吼，像是雷霆的颤动，让维恩斯心中不由得生起一丝敬畏和恐慌——他加快了动作，双手握剑，大吼着猛地向着少女的头顶劈去。
宝剑被魔力灌注，发出了灿金色的光芒，带着雄浑的剑气，朝着少女砍去，只一瞬间，就斩到了少女的头顶，激起的浓郁剑气甚至都切断了少女几根淡金的发丝。
“砍中了……”剑刃与肉体相交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金甲的男人不由得一喜。
[无论是什么法术，被这样砍到的话，也不可能继续进行的……？！]他这样想着，却感到了有点不对劲。
剑尖确实是劈入了肉里没错，但是这肉体的坚硬程度，与剑探入的深度……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少女确实在那一瞬间停下了咏唱没错，那剑也劈进了她的脑袋没错……但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痛苦神情，相反的，满是可怜与嘲弄……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从他脑中传来。顾不得多想，他一把丢下了那珍贵的宝剑，抽身急退。
事实证明，这是个极为明智的决定。随着一声愤怒的“喵！”，金甲男人刚才站立的位置，整个地面瞬间被巨大的力道击得粉碎，一条深深地裂隙从此处扩展开来，整个大地都为之一震，有些站立不稳的士兵都被这疯狂的一击瞬间晃倒在地。
“喵，喵！”担心地向着少女呼喊着，小小的猫娘拉了拉她的袖口，“喵，喵喵？”
“你应该知道我没事。”摸了摸猫娘的头，少女点了点头。之后，她从头顶拔出那把璀璨的鎏金之剑，微笑着观赏了一番——而后一脸失望的双手一握，一掰，将它拗成两段，丢在了地上，“所谓的圣剑，也就是个花架子货色。”
“亏得艾琳娜还挺看得起你——”将手一挥，天空中的惨白弧线陡然降落，直直砸落进河中，激起了一大片水云，将金甲的男子、他的士兵、少女、猫娘，和那一群骷髅浇了个透湿。
河水早已充满了腐臭的气息，被这种污水浇到，肯定不会好受。但是那些士兵完全没有反应，他们只是大张着嘴，看着河岸，然后——
“怪物，怪物啊！”撕心裂肺的惨呼声从士兵们之中传出，那些往日嗜血的兵士们完全丧失了理智，哭嚎着转过身来，向着城门跑去。刹那之间，金甲男子好不容易整理好的阵势就分崩离析。
他们看到的，是碎尸、断骨，与数不尽的头颅，在脏臭的河水与惨白的魔光的结合之下，慢慢组合而成的，宛如地狱的尸山的至恶之物，不死之物——那死不瞑目的，半腐烂的头颅们，在这一刻全部大睁了双眼，从眼眶中迸溅出了熊熊的魂火。这无限多支离破碎的尸身聚合而成的，是奇形怪状，不可名状，不可直视的诡异而肮脏的怪物。也许是因为组成的成分全是人类的肢体，又或者支撑它的是人类的魂魄——它渐渐化出了四肢，化出了一个整体的，硕大的头颅。之后，化出了大张的嘴巴，化出了巨大的双目，化出了根本毫无意义的双耳以及鼻孔。它的双目中，漆黑的浓焰熊熊而燃，愤怒的吼声自它的血盆巨口中涌出，而它身体上那无数的头颅，也配合似的吼叫出声——无尽的怨恨之音自这吼声中响彻天际。
“你这操纵死者的女巫！”眼中只剩下了惊惧，金甲男子倒退一步，没有底气的吼着，“你这是亵渎死者！”
“可笑！。”嗤笑一声，少女平静的背过了手，“是谁把他们杀死的？”
“是你！”少女向前一步，怒吼道。金甲的男子被这凄厉的喊声震慑，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是谁让这城变成一片尸山血海的？”少女毫不退让，步步紧逼。
“我是……”
“是你！”
维恩斯汗流浃背，又倒退一步。
“是谁让这国家血流成河的？”魂火猛地燃起，少女又进一步，逼视着这比她高不止一头的男人。
“那是我……”他已经完全不知说些什么，只顾后退了。
“是你！”
他的后脚跟绊到了什么——金甲男子回头一看，他已退到了城墙边。
身后，便是半开的城门。
巨型的怪物对着这金甲的男人怒吼着，但却并未像它的外表一样蛮横地冲上去。它静静侍立在少女身后，等待着她的指示。在这怪物身后，是不知多少数目的骷髅士兵。
它们的眼中，尽是魂火。
“怪，怪物！！！”在少女的逼迫之下，他终于崩溃了。他不顾一切地朝着城内冲去——
大门狠狠地被关上了，堵住城门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
“蠢货。”少女的情绪平静了下来，她抚摸着自己头上被砍出的一道白印，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浮现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城内，可都是你迫害致死的民众，是你和你的那群嗜血的刽子手亲手制造的刑场——而你，却要去亲自投入那坟墓之中吗？”
“怪物啊！！！”城中凄厉的声音突然响起，之后，一阵阵惨呼声此起彼伏。
“你马上，也会成为我这样的怪物吧。”抚摸着自己被烈焰烧灼得一片漆黑的脖颈——那里本来有一只新月的挂坠的——少女自言自语道，“你马上，就会感觉到被你杀死的人们的痛苦吧。”
“吼——！！！”那巨型的怪物大叫一声，轰然跪地，向着少女拜了三拜。
“你不必谢我。”头也不回，少女冷冷说道。
“我只是做了，恶人应该做的事情。”
大门内的声音渐渐消失。随着一声剧烈的震响，它被轰然推倒。从门内走出的，先是一群衣衫褴褛的……无头的，残疾的僵尸，或是残损的，瘦削的骷髅。之后，是一队装备破烂，毫无生气的骷髅战士。而后，是一群浑身缠绕着死亡气息的，装备精良的士兵。最后，是那金甲的……
已经被撕的不成样子的将军。
“安息吧，玲。”抚摸着猫娘的脑袋，少女的眼里闪过一丝哀伤。
“喵，喵喵？”猫娘不解地望向了少女，“喵喵喵？”
“我是爱瑞丝。”少女没有继续搭话，而是平淡地向着周围宣告，“始生的亡灵，【神王】最初的使者，【此世】对死亡最初的抗拒者——”
“你们，明白吗？”名为爱瑞丝的亡灵少女缓缓登上城头，向着城下不可胜数的“人海”，平静而淡漠地问道，“你们，遵从吗？”
“你们，忠诚吗？！”她将手一挥，大声问道。
喀拉喀拉喀拉——扑通扑通扑通——哐哐哐——
没有话语，没有任何的解释。
无论是骷髅，僵尸，死亡骑士，金甲的死灵，巨大的怪物，甚至是化为化为不死之物的那些动物们——所有的怪物全部不约而同，跪伏于地，向着少女的方向拜去。
它们眼中漆黑一片的魂火，全部烙印出了一个人的影子——一个少女的影子——一个代行着王之职责的影子。
少女屹立在城头，望向远方。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将她破旧的，染满了血的白大衣吹得飞扬起来。
“……”她似乎念叨了一个人的名字，又似乎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站着。小小的猫娘陪在她的身边，好奇地看着城墙下的一切。
=======================================
ps：双更日开始了（天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