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乌云,上午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睦洲港宽阔的泊位上。
而在这片高效运转的钢铁森林中央,“海鸥号”货轮却像一头被掏空内脏的巨兽,静默地停泊着,甲板上海风裹挟着咸腥、铁锈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气息,在空旷的空间中低回。
这艘万吨巨轮如今却只余下死亡的寂静。
雷琳站在甲板中央,眯起琥珀色的眼睛,迅速扫视四周。
阳光将一切照得纤毫毕现——尤其是那些无法被掩盖的惨状。
甲板上横陈着数具尸体,姿态各异,却无一例外地呈现出极致的恐惧与暴力痕迹。
一名船员倒在驾驶室门口,手中紧攥着对讲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另一人蜷缩在救生艇旁,制服被撕成碎片,裸露的皮肤上遍布深可见骨的抓痕与齿印,伤口边缘泛着不祥的焦黑,仿佛被某种高热或腐蚀性物质灼烧过。
最令人不安的是舰桥外边那具尸体——头颅被硬生生拧断,面朝天空,双眼圆睁,瞳孔中凝固着临死前看到的恐怖景象。
“全员注意,接下来分成两组对全船进行地毯式搜查。”雷琳的声音沉稳而清晰,压过了远处机械运转的嗡鸣,“颜洛菲、苑聆风,你们各带三个新人,洛菲你负责生活区这边,聆风你带着另外三人去检查货舱和轮机舱。注意保持通讯畅通,发现任何异常立刻报告。”
“明白!”三原色小队的两名成员以及六名新人齐声应道,声音里既有少许的紧张,也有一丝对即将展开的调查工作的兴奋。
尽管很多魔法少女即便已经有了丰富的战斗经验,但是大部分人很少有机会参与到现场调查之中,那个通常是被普通人探员给包揽了。
作为临时新人小队的队长,星歌迅速展现出她作为学园偶像所锤炼出的冷静与条理。
她披着一头紫色的长发,制服熨烫得一丝不苟,看向 同伴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语安和加奈,你们和我一起跟着聆风前辈查货舱;雪晴、佳禾还有理子,你们去跟着颜洛菲前辈。”
“收到~”高桥理子笑眯眯地应了一声,手指绕着自己变身器的链子打转,眼神却锐利如鹰,她似乎已经注意到了什么。
“话说,雷琳姐,那你呢?”苑聆风突然想到了这点。
“哦,我自己一个人去舰桥里边看看,也许可以从电脑里查到点什么。”雷琳指着桅杆下的那一排玻璃窗所在的位置说道。
“哦,这样,那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
颜洛菲见状也准备招呼分给自己带的新人一起出发,没想到唐语安已经蹲在一具尸体旁,戴上随身携带的乳胶手套,指尖轻触一道爪痕。
“齿距宽,犬齿异常发达……显然不是人类,也不是普通野兽。”她低声分析,随即掏出便携式检测仪——屏幕泛起微弱的蓝光,“有残留魔力反应,但很淡,说明它们离开有一段时间了,至少六小时以上。”
这个谁都能看出来吧——颜洛菲在内心吐槽道。
就算是狼群也难以战胜拥有热兵器的一群正常成年人,除非,是怪异。
“那个,唐语安同学,”颜洛菲立刻拉住她的胳膊,眉头紧锁,语气里满是担忧,“不要擅自在现场乱动,容易破坏线索的。”
“啊,抱歉,一时兴奋就,”唐语安回头冲她尴尬一笑,但是眼中闪烁着侦探小说主角般的光芒,“不过,如果我的推理没有错的话,那些怪异应该已经走了,这里恐怕很难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你看——”
她指向尸体周围继续说道:“尸体的周围几乎没有拖拽的痕迹,也没有更多搏斗迹象,说明屠杀快速地结束后怪异就直接离开了,没有多做停留。”
不远处,星歌一言不发,蹲在血泊边缘,用镊子夹起几根暗灰色的粗硬毛发。
她动作轻柔却精准,仿佛在处理一件艺术品。
“那个是怪异的毛发吗?”唐语安眼睛很尖,她立马就看到了楚雪晴那边的动作于是凑了上去拿出放大镜进行仔细的观察,“感觉像是某种犬科动物的毛。”
“哇,语安你连这个都能看出来吗。”长谷川加奈也立刻凑过去,眼睛亮晶晶的,“犬科怪异的话,那我们是不是要面对传说中的狼人了?”
“……”拿着这搓毛发的星歌没有说话,而是不动声色地将其装进了证物袋中,然后递给唐语安。
“如果真的是狼人的话,这些怪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颜洛菲托着下巴进行着思考,她假设唐语安的猜测是正确的,可是她还是不明白怪异的目的。
从这次事件的情况来看,这些狼人明显是有着较高智力的,它们的行事风格并不是完全按照本能驱动。
既然它们出现了,而且还是集群出现,就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啊,它们好像也不是来吃人的。”加奈挠了挠头表示困惑。
“这么说不太合适吧。”颜洛菲完全没料到新人口中话居然是这样的,就跟混了多年的老油条一样,不过她还是催促三人继续移动,“先不管这个了,我们得继续排查船舱了。”
在另一边,高桥理子在前往轮机舱的路上爬进了一处通风管道,耳朵贴在冰冷的铁皮上倾听片刻,随后打开了通讯器轻声说道:“聆风前辈,我这边发现了一个上锁的舱室,在船尾底层,这里面好像有个人,但是呼吸很微弱。”
听到了这话,苑聆风立马赶过去。
那是一间标着“应急物资储藏室”的小舱室,厚重的钢门紧闭,电子锁面板已损坏,露出内部烧焦的线路。
苑聆风活动了下手腕,接着将魔力注入到手臂之中,用蛮力强行打开了舱门,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昏暗的光线中,一个浑身颤抖、满脸泪痕的年轻船员蜷缩在角落,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锤子。
看到一群穿着特搜局制服的少女冲进来,他先是惊恐尖叫,双手抱头,随后看清她们的脸,才如释重负地瘫软下来,顿时泣不成声。
“别……别杀我……我不是它们一伙的……”他语无伦次地哀求,声音嘶哑。
“我们是特搜局探员,来救你的。”雷琳蹲下身,声音放缓,尽量显得平和,“能告诉我们,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船员名叫李明,是“海鸥号”的三副。
他花了好几分钟才平复情绪,断断续续地讲述了昨晚那个恐怖的经历:
“我们船长……接了私单,运了一批奇怪的集装箱……也没说是什么东西,不过我猜,....应该是军火之类的,而且酬金高得离谱……半夜,有同事被派去检查B-17区……箱子打开了……里面有东西……红眼睛……好多只……它们像狼,又像蜥蜴,动作快得看不见……见人就咬……船长、大副……其他人应该全死了……只有我躲进这里。”
他颤抖着指向货舱方向,眼神充满恐惧:“它们……杀完人之后,就从船舷跳海了……我亲眼看见的……现在船上……应该没有它们了……求你们……带我离开这里……”
收到消息后赶来的雷琳点点头,她用手中的仪器对着这名自称李明的船员进行了扫描,同时也发动魔法术式进行感应,结果显示这人确实只是个普通人类。
于是她示意苑聆风带李明先行撤离至岸上,不然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调查工作了。
她环顾四周,确认手持魔力探测仪读数平稳,无任何活性波动。
“管探员,初步调查显示,船上已经没有怪异活动,它们全部撤离了,另外发现了一个幸存的目击者。”她通过对讲机向总部汇报。
“收到,把那人送到医院去先,我会安排人看住他的。”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魔法少女们系统性地收集证据,基本都是各种怪异的残留物。
而在货舱B区,在那个被提到的怪异最初藏匿的集装箱里,从外表看去锈迹斑斑,没什么特别的,仔细看才会发现,上面用油漆喷涂了一个倒置的五芒星,外面还有双圈。
“颜洛菲前辈,你看看这个。”唐语安轻声说,“没记错的话这个就是晨星会的标志,看来这件事和他们也脱不开关系。”
“所以,这些怪异是他们搞来的?”加奈问。
“恐怕就是这样,”唐语安眼神凝重,“这些怪异说不定已经潜入了睦洲市。”
“既然是打算潜入的话,那这么做,岂不是故意在暴露自己的行踪?”颜洛菲问道。
唐语安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确实,晨星会这帮人虽然不知道脑子是哪里坏了跟怪人合作,但是他们的行为逻辑应该还是符合人类的特点的。
要是他们偷偷把东西运过来,然后又偷偷上岸,特搜局都不会知道这件事,那么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呢?
唐语安思考着这个问题,一直到了午后三点,阳光依旧明媚,一行人的调查工作也接近尾声,整艘船都地毯式搜查了一遍,此时众人来到了舰桥,将收集到的证物围在一起。
“雷琳姐,你有查到船长和神秘人非法交易的记录吗?”颜洛菲问道,虽然找到了很多东西,但是对理清案件来龙去脉还是没有太大的帮助。
雷琳摇了摇头:“我查了传播的日志还有船长等人的个人电脑,但是都没有明确的记录。”
“他们干这行的恐怕不会给自己留尾巴,”唐语安推了推没有镜片的眼镜框,模仿侦探小说里的主角的语气,“更像是……展示这些怪异的杀戮效率,给某些人参考。”
星歌神情突然变得严肃:“嘶,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恐怕会有大麻烦了。”
“确实。”雷琳也点头同意,“如果这些怪异被投放进人群密集场所,恐怕会造成难以想象的伤亡。”
雷琳此时又想到了可歆她们上次行动中查到的生物制药公司的地下非法实验室,那边进行着将人转化成怪异的研究。
如果让那些疯子真的成功了,那么它们就可以量产这种杀人兵器,而且是可以逃过大部分普通安检设备的。
魔法少女打这些怪异也许很容易,但是对普通人来说那就是完完全全的噩梦。
就在此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刮擦声,从船体另一侧传来,如同利爪扣住钢板的声响。
雷琳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所有人,战斗准备!”
话音未落,三道黑影如鬼魅般从船舷翻上甲板,它们身形高大,双腿直立行走,一对锋利的獠牙外露,涎水从嘴边滴落在滚烫的甲板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最令人胆寒的是它们的那双眼睛——血红如熔岩,在下午的阳光下依旧灼灼逼人。
显然,它们就是昨晚惨案的元凶,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