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空旷的街道上，那辆印着“市政环卫”标志的卡车早已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原本狼藉的草坪已被专业的设备和精密的魔法术式细致修复，只留下些许新翻泥土的湿润痕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特制中和剂特有的、略带辛辣的清新气味。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片看似寻常的草坪上，曾躺着一只Gamma级怪异的残骸。
“收——工——！”祈思夸张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明明来了之后什么都没干，却表现得好像已经出了很大的力一样。
她凑到可歆面前，双手合十，拖长了语调：“亲爱的夏可歆小姐，请问回去的路上可以载我一程吗？”
可歆看着她这副故意卖萌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抬手往祈思脑袋上轻轻一记手刀：“行了，少在外面丢人了，回去吧。”
“了解！”祈思立刻眉开眼笑，欢呼一声，轻车熟路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像只找到舒适窝点的猫咪，整个人“陷”进了包裹性极佳的高级座椅里。她熟练地按动电动调节按钮，伴随着细微的电机声，椅背缓缓后仰，腿托微微升起，直到调整到一个近乎半躺的、无比惬意的姿势，她才满足地叹了口气：“啊…这座椅可真舒服，很难想象这是一辆巡逻车的配置。”
另一边，洛安滢静静地看着她们互动，紫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澈，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我就直接从这里回去了。”洛安滢轻声说道。
“不需要我们送你一程吗？学姐。”可歆关切地问道，手指还搭在门把手上。
“不用了。”洛安滢轻轻摇头，几缕蓝色的发丝随风拂过她白皙的脸颊，“既然已经维持着变身状态，直接飞回去效率最高。”
话音未落，她足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身姿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整个人便如一片羽毛般飘然跃起，几个起落间，蓝色的身影已在远处楼宇的天台边缘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融入沉沉的夜幕之中，然后就再也捕捉不到丝毫痕迹。
“学姐拜拜——！”祈思还努力从她那“瘫倒”的姿势里探出半个身子，透过车窗朝着夜空用力挥了挥手，这才缩回来，心满意足地系好安全带，“我们也快点回去吧，大晚上还把我从床上喊起来，困死了。”
可歆将目光从洛安滢离去的方向收回，坐进驾驶座后熟练地启动巡逻车，车辆平稳地起步，掉头从小区门口离开，驶入了几乎空无一人的主干道，仿佛一道银灰色的影子掠过夜晚的街道。
即使自己不开车，祈思对这辆新座驾的好奇心也丝毫未减。
她像个第一次进科技馆的孩子，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可歆不得不打开了安全模式，将那些比较危险的功能全都禁止了。
不过，这么做的意义也不是很大。
当车辆驶入通往新月公寓方向的高架路，深夜的道路异常畅通，自动驾驶辅助系统悄然接管了大部分操作，方向盘在可歆手中轻微地自动调整着角度。
她稍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将双手虚搭在方向盘上，脑子里开始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也算是终于有时间可以静下心来了。
就在这时，祈思突然侧过身来，手肘撑在中央扶手上，手掌托着下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向可歆，脸上洋溢着一种混合着八卦和纯粹好奇的光芒：“说起来…可歆，今天你和洛安滢学姐一起巡逻，感觉怎么样？”
可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了一下。她早该料到，以祈思的性格，这个问题绝不会缺席。
“感觉怎么样...有点难说啊，学姐她…”可歆目光依然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斟酌着自己的用词，试图找到最准确的措辞，“平时说话的时候，语速会很慢，惜字如金，好像多说一个字都会额外消耗她的能量储备似的。但是吧…”
她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在西郊那边遇到野生魔法少女烟影的时候，洛安滢那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充满爆发力和表演欲的模样。
“她在演戏的时候，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一想到洛安滢为了获取那个“野生”魔法少女的联系方式，瞬间切换成比狂热粉丝还要热情真诚的状态，可歆就不禁感到一阵细微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她甚至有些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学姐的伪装。
“就这些吗？”祈思嘟起嘴，身体往回缩了缩，显然对这个过于“官方”的回答不太满意，手指无意识地划拉着安全带，“这和特搜局里大家平时对洛学姐的印象没啥太大区别嘛。就没有点什么更独家的、更…劲爆点的内容？”
她不死心地追问，眼睛里闪烁着寻求秘闻的光。
“独家的？”可歆挑眉，瞥了她一眼。
“洛安滢学姐可是局里出了名的独行侠啊，”祈思立刻来了精神，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仿佛在描绘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传记，“几乎从不主动和人组队合作，听说连上级安排的临时搭档任务，她都能找出各种无懈可击的理由推掉大半。她居然会同意和你一起巡逻，还全程配合下来了，这本身就已经是超级值得八卦的大新闻了好吗！”
这一点可歆倒是深有体会，毕竟谁能想到，一位看起来如此冷静自持的学姐，居然会在巡逻车行驶途中，突然一言不发地解开安全带，像特工一样利落地从天窗爬出去。
在那一瞬间，可歆大脑都要宕机了。
“我想想…”可歆微微蹙眉，回想了一下与学姐共处的那些短暂却印象深刻的时刻，指尖轻轻敲打着方向盘，“我总觉得…她身上似乎背负着什么很沉重的东西。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感，不只是身体上的。”
哪怕情感感知并非可歆的强项，她也能隐约捕捉到那份沉淀在洛安滢眼底的、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这个倒是没错…”祈思的语气忽然低沉了些许，眼神也飘忽了一瞬，仿佛被勾起了某些模糊的回忆，但她很快甩了甩头，眼神中又充满了活力，显然她并不打算深入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还有别的吗？比如…她私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或者不为人知的隐藏属性？说不定其实是个深度宅女，私下里喜欢看动画片打游戏呢？”
再次试图将话题引向轻松的方向。
可歆自然也察觉到了祈思的心思，她也不是那种说话不看场合的人，所以也不会主动去追问洛学姐发生的事情，就像管探员说的，如果想让自己知道的话，那么洛学姐哪天会亲口说出来。
关于洛学姐的日常生活，可歆倒是也有点兴趣，她认真思考了一下祈思的话，但还是难以将洛安滢与“宅女”形象联系起来：“应该不会…学姐看起来就像是那种会把所有时间都极致利用，专注于高效学习和精准完成任务的人。昨晚她也没有主动聊起任何任务之外的话题，但是也不好说。”
她顿了顿，努力从记忆碎片中搜寻更多有用的线索，毕竟在很多动漫里都有平时看着一本正经，但是实际上有着反差属性的角色。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个人偏好…我只注意到她似乎完全不能吃辣，便当里的菜色都很清淡。哦对了，她还很喜欢喝咖啡，而且还是黑咖啡。”
“黑咖啡啊…”祈思立刻皱起了鼻子，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仿佛光是听到这个词就能尝到那苦涩的味道，“倒是很符合她...”
“但说真的，和她一起出任务压力大吗？她会不会对队友有很严格的要求？比如动作慢了点就会被眼神杀死之类的？”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因为下午的时候可歆说了管探员在考虑以后把她们三个编入一个小队一起执行任务，今晚仿佛也是印证了这个说法。
所以祈思也是有在考虑这种现实问题，她可不是完全把大脑放空了。
“压力…确实会有，”可歆坦诚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上细腻的皮革缝线，“说实话，坐在学姐身边，无形中就会不自觉绷紧神经，总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会拖后腿或者达不到她的标准。但是她本人好像都没有提出过什么要求之类的。”
仔细想想的话，其实今天学姐一直都是在配合可歆。
“总的来说，学姐对人还算挺温柔的，至少很有耐心。”
祈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哇哦…‘温柔’和‘耐心’…这两个词居然有一天会被用来形容洛安滢学姐…”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盯着可歆，接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又笑起来，“可歆，你可要小心被洛安滢学姐吃干抹净了。”
可歆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什么话，我又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说到一半，可歆突然明白祈思表达的意思，瞬间表情就变得凝重起来，侧头盯着祈思，右手从方向盘拿起来，握紧拳头。
“拿我开玩笑很好玩是吧。”
“哪有！天地可鉴！”祈思立刻捂住胸口，做出一副深受冤枉的夸张表情，“可歆你这是在污蔑我，是赤裸裸的诽谤啊！”
......
说笑间，巡逻车已经平稳地驶下高架，拐入了通往新月公寓的熟悉街道。午夜的街道寂静无人，只有路灯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可歆熟练地将车驶入地下车库，精准地停入出发时使用的车位。
“已经到了吗，我还没躺够呢。”
“要睡的话回房间去，这又不是你的床。”
“可是这个座椅比我的床还要舒服啊。”
两人说笑着走向电梯间，回到401室门口，祈思还沉浸在“豪车”体验的回味中，叽叽喳喳地跟可歆描述着座椅的舒适度和空调有多智能。
可歆笑着应和，站在门前通过了虹膜识别打开房门。
客厅里只留了一盏暖黄色的壁灯，猫崎和白熙涵她们似乎已经回房休息了，听不到一点响动。
两人轻声互道了晚安，便各自回了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