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深处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只有远处街灯的一点余光勉强挤进来,在斑驳的墙壁和散落着碎石的地面上投下模糊而扭曲的影子。
指尖传来手枪金属外壳冰冷的触感,可歆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和尘土的空气,小心地移动着脚步。
手电的光束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晃动,照亮了无数惊慌飞舞的灰尘颗粒。几缕樱粉色的长发不经意间滑过她的肩颈,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那双绯红色的眼眸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经过最精细打磨的红宝石般,闪烁着异常明亮专注的光泽,紧紧锁定着前方的黑暗。
走在最前面的洛安滢忽然停下脚步,动作流畅而无声地抬起手臂,做出了一个清晰的“停止”手势。她微微侧头,那双紫罗兰色的瞳孔在阴影中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巷道的拐角,每一根神经都仿佛绷紧的弓弦,像一只在黑夜中蛰伏、随时准备扑击的猎食者。
可歆和身旁的祈思立刻屏住了呼吸,几乎在同一瞬间,“咔哒”两声轻响,手电的光源被切断。
周遭的寂静变得更为真切,耳边只剩下远处街道传来的、被距离模糊了的车流声。
也正是在这陡然降临的安静中,一阵粗鲁的呵斥和棍棒击打物体发出的闷响,变得清晰可辨。
无需言语,三个身影在极致的安静中通过短暂交汇的眼神和几个简洁的手势完成了交流。她们像融入阴影的猫科动物,继续悄无声息地向着声音的源头潜行。
穿过狭窄的巷道尽头,眼前是一处位于后街的小公园。这里显然已被废弃多时,所有路灯都黯淡无光,更别提有任何监控设施的踪迹。如果说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是专门为罪恶量身定制的舞台,那么此地再合适不过。
借着云层缝隙中漏下的惨淡月光,可歆看清了场中的情形:那是四五个穿着流里流气的男人,正围着一个娇小得过分的身影。
女孩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凌乱的黑色长发像被践踏过的海藻,遮住了她大部分脸庞,尽管被拳打脚踢,但是她依旧没有发出一点呻吟,也没有任何的反抗,只是默默承受着。
混混们手中拎着棒球棍和钢管,在微光下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他们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满口污言秽语如果是在直播平台都不知道已经被超管切断多少次了。
“嘿,小丫头片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一个身材高瘦、看似头目的男人冷笑着,用棒球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掌心,发出令人不安的“啪啪”声,“乖乖跟我们走,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被制住的女孩没有回应,这反而更加刺激了这几个混混。
目睹此景,可歆的眉头紧紧蹙起,扣在扳机上的指尖微微收紧。尽管她的枪口至今还未曾对准过“怪异”之外的目标,但眼前这几个人形生物,在她看来与那些可憎之物并无本质区别。
就在这时,洛安滢抬起左手,冷静地伸出三根手指,开始了无声的倒计时。三、二、一——当最后一根手指落下的瞬间,可歆如同接收到精确指令的猎豹,猛地起身,将手中强光手电的光束如同利剑般直射向前方。
刺目的光柱瞬间撕裂了公园的黑暗,将每一个猥琐的表情和惊愕的身影都照得无所遁形。
“不许动!警察!”祈思趁机深吸一口气,原本就将近一米七的身高挺得笔直,长期运动塑造的挺拔体态此刻散发出不容小觑的威慑力。
她用她能模拟出的最威严的声音喊道,同时将手中的武器稳稳指向那群人。
突如其来的强光和呵斥让那群混混齐刷刷地一愣,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然而,当他们眯着眼睛,看清站在面前的不过是三个穿着校服、面容稚嫩的少女身影时,短暂的惊愕迅速被浓烈的嘲弄和轻蔑所取代。
“警察?哈哈哈!”那头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嗤笑出声,用棒球棍极其无礼地指向可歆三人,“小妹妹,放学不回家玩过家家?还拿着玩具枪吓唬谁呢?”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黏腻的目光在三人精致的脸蛋和校服上来回扫视,完全一副令人作呕的样子。
“就是,毛都没长齐就学人英雄救美?”另一个矮胖的混混立刻跟着起哄,语气轻佻地朝前逼近一步,“赶紧回家写作业去吧,不然哥哥们发发善心,陪你们‘深入’玩玩?”
第三个混混甚至吹了声口哨,目光贪婪地钉在洛安滢身上:“老大,她们穿的是新月学园的校服,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小姐’啊……”
“哦?”头目眼中淫邪的光芒更盛,“那岂不是更好办了?”
几人顿时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猥琐哄笑。
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可歆的眉头更加紧绷,比起什么恶心的感觉,她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愤怒。
她绯红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决绝,声音带着极其罕见的寒意:“我最后说一次,放开那个女孩。否则子弹可不会跟你们讲道理。”
那头目夸张地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又故意朝前迈了一大步:“哦?我们要是不放呢?你们能怎样?用你们那可爱的玩具枪朝我们开枪吗?”
他手中的棒球棍威胁性地转着圈:“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几个小丫头能玩出什么花……”
“砰!砰!”
他挑衅的话语被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悍然打断,不过子弹并非射向人群,而是划破寂寥的夜空。
但巨大的爆鸣声在小巷两侧逼仄的墙壁间疯狂碰撞、回荡,产生的音爆效果瞬间将所有嘈杂与污秽之语碾得粉碎。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混混们如同被瞬间冻结,脸上的嘲笑和轻蔑僵住、碎裂,最终被最原始的恐惧彻底吞噬。真实的、近在咫尺的枪声所带来的死亡威慑,远超他们贫瘠想象力所能企及的范畴。
“老、老大……她们拿的是是真、真枪!”矮胖混混牙齿打颤,语无伦次,双腿抖得像筛糠。
头目手中的棒球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仿佛是为了给这场噩梦加上最后一道催命符,远处由远及近,传来了清晰而急促的警笛声!
红蓝闪烁的光芒已经开始在天际跃动,并以极快的速度向这个方向逼近。
“老大!条子!快跑啊!”
“废、废话!快走!”头目如梦初醒,惊恐地嘶吼一声,再也顾不上面子和那个到手的“猎物”,连同手下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蚁群,惊慌失措地扔下棍棒,连滚爬爬地冲向各个黑暗的岔路,眨眼间便逃窜得无影无踪。
枪声和警笛声也同样惊动了地上那个被绑架的女孩。她猛地一颤,停止了所有细微的挣扎,将自己更深地蜷缩起来,仿佛想要消失在冰冷的地面之下。
“带上她,我们快离开这里,”洛安滢当机立断,冷静的声线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急促,“被警察缠上解释起来太费时间。”
可歆和祈思立刻快步上前。
祈思稳健地托住女孩的一侧胳膊,可歆则扶住另一边,两人小心地将那个娇小的身影搀扶起来。
女孩轻得惊人,身高大约只有150公分,骨架纤细得仿佛稍微用力就会碎裂。
她始终深深地低着头,额前凌乱厚重的黑色长发像一道密不透风的帷幕,几乎完全遮蔽了她的面容,只露出一个因紧张而死死抿着、缺乏血色的嘴唇,以及一个尖俏却苍白的下巴。当可歆的手触碰到她的手臂时,女孩明显地瑟缩了一下,流露出对接触的本能恐惧。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可歆才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女孩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伤痕——新鲜的淤青和擦伤渗着血丝,而一些暗紫色的旧伤则诉说着更久远的折磨。她的衣服破损不堪,而且衣服的尺寸明显不符合她的身材,显然是其他人穿过的,裙摆也被撕裂,全身都沾满了污泥和尘土。黑发少女的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但幸运的是,她并没有反抗她们的搀扶。
洛安滢则持枪警惕地警戒着四周,紫罗兰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扫过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防备着那些混混去而复返——尽管,借他们几百个胆子,此刻恐怕也不敢回头了。
“皮外伤不少,但不算致命,但是身体非常虚弱,还有严重脱水的迹象。”可歆快速检查了一下女孩的身体,在老家的时候她也是学过不少急救知识的,“必须尽快处理伤口和补充水分。”
“最近的社区医院就在下一个街区,”祈思立刻接话,她对这片区域的熟悉程度远超另外两人,“步行过去大概十分钟。”
“行动。”洛安滢言简意赅地下达指令。
三人达成共识,小心地支撑着虚弱不堪的女孩,迅速而安静地沿着来时的路径撤离,身影很快没入交错的小巷阴影之中,朝着社区医院的方向疾行。
被救下的女孩依旧沉默得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人偶,深深地低着头,任由她们搀扶着前行,无法判断她是清醒地承受着这一切,还是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