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少女的脚步因可歆的呼喊而略有迟滞，但她并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半张脸，一抹惨淡的月光掠过她苍白的脸颊和沾染了污迹的发丝。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用淡漠的目光扫过可歆和祈思两人，可以感受到这里面没有敌意，但也没有什么友好的意思，只有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
仿佛她们两人与周围废弃的机器一样，只是这死寂环境的一部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等一下！我们有事想和你讨论下。”祈思上前一步抢在可歆之前说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亲切平和。
不过现在的情况，让可歆也觉得不太是能好好谈话的场面。
这边她们现在不敢贸然解除变身，虽然把武器收起来了，但是依然散发着的强烈的魔力波动是无法隐藏起来的。
只要对方不是对魔力完全没有亲和力的普通人，那就能感受到这点。
黑发少女身上也背着把刀以及一把杠杆式步枪，腰带上还有一把平时几乎没有人会用到的沙漠之鹰手枪。
她的视线越过了祈思，在站在靠后位置的可歆脸上停留了一瞬，和她深邃的目光对上视线，可歆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寒意从背后扩散开。
黑发少女的目光向下移动，最后落在了可歆手腕处的变身器上。
然后，她的视线转移到了旁边地面上塌陷产生深坑，刚刚那个怪人就是从那里出现发动的攻击，黑发少女朝着那边轻轻抬了抬下巴。
可歆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在确定了周围没有其他危险后，她再次靠近了深坑的边缘。
这次，在灯光的照射下，可歆看到了散落在坑洞底部边缘的几具同样的黑衣人尸体，准确说只剩下了残渣。
可歆看向黑发少女，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黑发少女并没有出声回答，但也没有否认就是了，可歆就当对方是默认了。
接着，她就想要问更多的内容，比如这些人到底是谁，以及——然而，黑发少女在可歆开口前先摇了摇头，动作轻微却又带着不可置疑的坚决，直接否定了可歆她们继续深入或追问的可能。
然后她没有任何犹豫，转身，迈步走开，娇小却挺直的身影迅速被厂房深处更浓重的黑暗吞噬，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只留下周遭环境中混合着铁锈与诡异腐臭的气味，以及还有微弱的魔力波动惨略，可以证明神秘的少女刚刚确实在这里。
“这就……走了？”祈思看着少女身影消失的方向，皱起了眉头，“一句话都不说，还真是够神秘的。”
可歆对周围更大范围的区域展开了探测术式，已经完全感知不到黑发少女的魔力波动频率特征，对方的的确确是从这撤离了。
意识到这点，可歆不禁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即便知道对方大概率没有敌意的情况下，可歆还是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压迫感。
但是现在也还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她示意祈思保持戒备，接着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深坑边缘往下跳进去。
坑洞里的魔力含量比起地面上明显更高，装在枪上的战术手电受到了干扰，在闪烁了几下后就彻底罢工了，于是祈思立马将一个照明光球在身边形成，瞬间将周围的空间照亮，也呈现出了让魔法少女都感觉到不自在的景象——除了在上面就能看到的几个黑衣人的尸体，坑底通往前方某个区域的通道里还横七竖八地躺着不下三十具同样装束的尸体。
这些人身上都穿着相同的紧身服，大部分都只有一处破损之处，而那些具有腐蚀性的液体就从这个破口处渗出。
同时也能看出尽管死状各异，但都是一击致命。
“这些真的全都是她一个人干的？”祈思蹲下身，用检测仪扫描着一具尸体，“她应该不是什么变身状态的魔法少女吧？”
可歆点了点头，即便是野生魔法少女，在变身之后也不是用自己原本的肉身直接进行作战，而是生成了魔力构建的模拟躯体。
然而，刚才那个黑发少女身上，可歆并没有探测到相关的信号。
也就是说，她是在没有变身的情况下，单枪匹马就把这个和邪教有关的据点里盘踞的怪人都给清除了。
要说能够和怪人战斗的人类，除了魔法少女以外，还有就是各种类型的猎魔人，他们有着各种不同的能力，在魔法少女出现的很久以前就在和各种怪异对抗。
只是，可歆完全没听说过哪个猎魔人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而且，随着继续往前走，可歆感知到了更多来自神秘少女的魔力残留，混杂在其他的魔力波动频率之中，甚至还有种熟悉的感觉。
“话说，我有个猜想，但是不知道对不对，”可歆猛地睁开眼，她对着祈思说出了自己刚才突然想到的一种可能性，“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个黑发少女其实就是那个银白色头发的魔法少女，只是现在她是没有变身的状态。”
“她们两个是同一个人......”祈思皱起眉，思索了片刻，她还是接受了这种可能性，“倒也是很像，尤其是战斗的风格，不过，没有变身就这么强的话，那变身的状态下会是什么水平，A级？”
这个猜想让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要知道，整个联邦境内能够评为A级的魔法少女数量少之又少，每个A级魔法少女都是顶尖战力，以一己之力镇压一次中型怪异潮都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样的魔法少女，肯定不会这样消失在特搜局的情报资料里。
看着祈思露出的表情，可歆以为是对方不太相信，于是又追加了自己判断的依据：“毕竟你想啊，之前我们把她带到医院里去，她一直很抗拒我们触碰她的右手，而且她的右眼也被刘海遮住，和银白魔法少女几乎一样。”
“我倒不是不相信这个，只是，这样的话实在太令人震惊了。”此时祈思的脑海中也浮现出在恒科大厦附属的仓库里，前来救场的那个银白色头发的魔法少女，和她整体身躯格格不入的是她那只怪物般的右手，不仅粗壮畸形，还有着锋利的爪子，接着和脑海中的回忆进行对比，“那她会是那个伊织吗？我印象里她好像不是这样的。”
“谁知道呢。”可歆耸了耸肩，她因为并不认识叫伊织的魔法少女，所以完全没接触过对方的魔力波动，如果可以的话，她早就可以对比出来了。
不过，在听说了当时发生的事情后还能幸存下来的话，不管什么人都会发生改变吧。
想到这，可歆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庆幸自己成为魔法少女的时间晚了点，正好躲开了那次伤亡惨重的事件，还是该为那么多付出了生命的前辈感到悲伤。
深吸了一口气，可歆决定先不去考虑这些：“把这件事报告给梦瑶姐吧，我们还是优先处理下手头上的工作要紧。”
“也是。”可歆也觉得祈思说的有道理，于是又掏出了便携式探测仪，开始对现场的环境，尤其是特搜局认为需要重点关照的区域进行扫描。
两人把整个废弃工厂区域几乎都转了一遍，都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这里没有电脑也没有纸质文件，根本找不到可以用的线索。
可是这也很奇怪，对方在这里派了几十个怪人，总不可能没有一点理由吧。
然而这就是事实，这里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可能和晨星会策划的阴谋有关的东西，除了那些死去的怪人本身。
“管探员，目标地点潜伏的敌对单位已被疑似魔法少女伊织的不明身份第三方清除，现场发现大量黑衣怪人尸体，请求支援小组接管现场，进行深度证据采集和分析。”可歆冷静地汇报着，同时将便携式设备收集到的数据同步传回指挥部。
“收到，正在接收你们传递的数据。”管探员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即便任务比预期的要顺利，但是这个实在顺利过头了，不过她还是压制了自己的情绪，不让负能量传染到可歆她们身上去，“你们等支援小组抵达后就可以撤离了，记得明天提交报告。”
回程的巡逻车上，可歆靠在椅背上，窗外流转的城市灯火无法完全驱散她心头的迷雾，她还是想不懂这个地方到底是起到什么作用。
先前在恒科大厦那边，可以说是为了孕育一个Delta3级的怪人诞生，后面的那个仓库是非法魔导使的聚集点，在后续的调查，现场发现了很多生活痕迹，比如泡面包装袋。
然而这个地方不一样，就只有Delta1级别左右的怪人数量还很多。
要说让可歆最在意的，还是黑发少女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以及与她伤痕累累的身体形成强烈反差的强大力量，以及，她是不是就是那个银白色的魔法少女，因为某些原因这次没法变身，还有，她到底是不是失踪的特搜局魔法少女伊织，所有这些都像一团乱麻，纠缠在她的脑海里。
“喂，可歆，”祈思试图打破沉闷的气氛，晃了晃手机，“任务报告反正明天才交，在学校里的时候再写也行。要不先想想晚饭吃什么？放学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呢。”
可歆转过头，说实话，她也有点饿了：“好啊，但是吃什么呢？”
“烧烤？”祈思提议。
“才刚吃过，换个吧。”
“什么时候，哦，我知道了，又是和洛学姐吧，真是感情好啊。”祈思用夸张的语气，表现地自己跟吃醋了一样。
“懒得说你，还吃不吃了，难得我想请一次客。”
“那当然是公主殿下说的算。”祈思立马转换了态度，不过这让可歆更受不了了。
车辆载着两人的交谈声，驶向繁华的市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