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茜儿下意识想反问怎么可能。
她要是真能复活已死之人，恐怕早就被各个种族各大王国供起来了，就算进行复活仪式有极其苛刻的条件，那最后大概也会变成“你尽管复活，办法我们来想”的奇妙局面。
人死了就是死了，不可能有复活的办法，这是毋庸置疑的真理。
那么问题来了——
“这是谁告诉你的？”蕾茜儿问，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夏尔却摇了摇头。
“我答应了那个人，”他说，“我不能告诉你。”
“啧……”
蕾茜儿不爽地撇了撇嘴。
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明明她才假扮牧师为夏尔挡刀而死没多久，夏尔就听说了她能复活死人的消息……要说这是巧合她是不信的。
可现在夏尔不告诉她那个人是谁。
她了解夏尔，丫就是死脑筋，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所以她不打算逼问夏尔。
反正问了也白问。
勇者的嘴可硬了，虽然她没尝过，可她知道。
所以她干脆略过了这个话题，提出了新的问题：
“你要复活谁？”
她一提起这个，勇者的表情就愈发灰暗起来。
“是……”他说到这儿先是沉默了会儿，接着才说，“一位……朋友。”
“？”
蕾茜儿更不爽了。
朋友？
只是朋友？
啊呸！
她在勇者小队待了三年，每天都在变着法勾搭勇者，耗费了不知道多少脑细胞，什么招都用遍了，就差把夏尔拽到床上说兄弟喜欢你，想同你困觉了。
结果现在夏尔说她只是朋友？
蕾茜儿越想越气——被夏尔喊老婆当然不会让她觉得开心，可被夏尔当做普通朋友更让她火冒三丈。
所以她的声音都冷了下来：
“朋友？哪个朋友？”
不过说完她就后悔了。
她不该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也就是夏尔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要是夏尔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说不定会因此产生错觉呢——他说不定会觉得她是因为他只把她当做朋友而不是爱人而生气，虽然事实并不是这样。
她只是感觉自己给狗抛了三年的媚眼。
晦气呀晦气！
然而夏尔似乎并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情绪，他似乎也沉湎在了某种情绪中，因此断断续续地回答：
“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朋友。”
蕾茜儿这才没那么气了。
她心想原来是这样呢，原来是很·重·要的朋友啊，那怪不得想要复活她呢。
她忍不住想冷笑，可最后还是很好地掩饰住了情绪，于是转为微笑。
很甜很乖的微笑。
话说起来，自打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一直有人夸她长得可爱长得乖巧呢。
对这些称不上赞美的赞美，她却向来欣然接受。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长得乖，当然是为了方便做坏事咯。
蕾茜儿露出了招牌式的，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假装成好奇宝宝的样子，问：
“那到底是谁呀？我不知道是谁，又怎么帮你呢？”
她都这么问了，夏尔也只能说实话了：
“是我们小队里的牧师，她的名字叫蕾茜儿，蕾茜儿·夏绿蒂。”
“哦——”蕾茜儿故意拉长了声音，“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有一点点印象。”
然后，她眯起眼，语气忽然戏谑起来，像是在调侃好兄弟一样，说：
“你喜欢她？”
说完她就等着听夏尔嘴硬。
他绝对会否认，或者干脆沉默——这场面她见过太多次，所以早就熟悉流程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亲爱的勇者大人就是不愿意……
“嗯，我喜欢她。”夏尔忽然说。
那语气严肃，沉重又哀伤。
听起来简直像是在墓园中举行婚礼，对着神明起誓说我愿意。
“欸？”
蕾茜儿呆在了那里。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这到底算是个什么情况，夏尔又轻声说：
“我喜欢她，我爱她——可我没能告诉她这些。”
勇者抬起头，蕾茜儿看到他铁灰色的眼睛里积蓄着自责和痛苦。
然后，他用叫人心碎的低沉嗓音说：
“……我想她了。”
“……”
密林忽然陷入奇妙的静谧之中，夏尔许久没再说话，蕾茜儿居然也没跑出来破坏气氛。
就这样过了有一会儿，夏尔终于从汹涌来袭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变得窘迫起来。
在他看来，他不应该对眼前的魔女说这种话。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偷偷观察魔女的表情，想看看魔女会有什么反应——按他的猜测，按魔女一贯的表现，她应该会嘲讽他。
毕竟，虽然他一共也没和魔女说过几句话，但魔女不是在嘲讽他，就是在嘲讽他的路上。
夏尔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难道是因为她还在因为他不小心破坏了她好不容易构建的法阵而生气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嘲讽确实是他该承受的代价。
但魔女的反应却出乎夏尔预料。
她没有像平常一样嘲讽夏尔，而是露出了相当奇怪的表情，夏尔说不清楚那表情到底代表着什么。
这时，或许是察觉到了夏尔在偷看她，魔女的视线忽然转向了夏尔。
夏尔急忙把视线挪开，但晚了，魔女已经发现他的偷窥行径了。
自认理亏的勇者只好乖乖站在那里，等待着接下来的，魔女的狂风暴雨式阴阳怪气。
但不知为何，他预想中的大雨最后也没有降下，虽然气氛已变得既紧张又危险，魔女的脸上也阴云密布，雷霆酝酿。
但最后落下的却只有零星的雨滴——
“哼！”
勇者似乎听到魔女轻轻哼了一声。
声音太轻太细，他几乎觉得那是错觉，而紧接着，他又听到魔女不耐烦的命令：
“跟上！”
“啊？”他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因为觉得他实在太蠢了，连这都听不懂，魔女的语气便更恶劣了：
“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勇者……跟上！我可不想在外面跟人谈事情！”
勇者这才听明白魔女的意思。
于是他摸了摸头，哦了一声，便把剑收回鞘中，跟在魔女身后，沿着林间的小路，走向魔女的巢穴。
……
蕾茜儿想骂人。
虽然她已经骂过夏尔蠢了，但显然，那只是杯水车薪，小牙签怎么可能满足得了大水缸呢。
于是她一边带着夏尔回家，一边用唇语无声地骂夏尔。
现在知道告白啦？可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早干嘛去了？人都已经死啦，头七都过了，就算现在再怎么告白，说一万遍爱你，哪怕掏出戒指求婚，人也不会从棺材里蹦出来诈尸，戴上戒指说我愿意的。
当然，身为魔女的她确实会诈尸。
可她又不是牧师，她只觉得勇者真是愚蠢透顶，死了得了。
就连她刚刚因为戏弄勇者而得到的愉悦都消失一空了——毋庸置疑，夏尔是傻子，别人逗傻子说不定会获得成就感，可她不行。
她讨厌傻子。
尤其是，像勇者夏尔这样的傻子。
所以她对夏尔的态度当然不会太好——把夏尔领到魔女之巢门前后，她便转过身，上下打量夏尔后皱起了眉。
“好脏，”她用看垃圾的表情看夏尔，“你是有多久没洗澡了？”
夏尔有些尴尬，但还是为自己辩解：
“我昨天……昨天刚洗过澡。”
“鬼才信你的话！昨天刚洗过澡现在能脏成这个样子？”
“是真的，”夏尔挠了挠头，“会脏成这个样子……大概是因为我急着赶路。”
“……”
蕾茜儿不说话了。
因为她知道夏尔为什么要急着赶路。
估计从听说了她有复活已死之人的办法开始，那家伙就在找她了吧。
而她的隐居地在森之海的最深处，夏尔如果想要找到这里，就必须横穿整个森之海——就算以夏尔的身手和速度，最少都需要三天三夜的时间。
所以他看起来才会那么疲惫，那么狼狈，因为他恐怕无时无刻不在赶路。
这家伙就这么想要复活她么？
蕾茜儿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但是也好，夏尔越想要复活她，那就越有可操作的空间。
她已经开始盘算能利用这点做点什么了。
毕竟她是魔女，而魔女莫得良心，就算知道夏尔为了复活她付出了不知道多少努力，她都不会感到一点心中有愧。
她只想看看勇者的剩余价值。
很快她就有了计划。
于是她抬胳膊，对着一个方向指了指，吩咐道：
“顺着我指的方向走，大概一两百米左右，有一条小溪，你先去洗个澡，从头到脚都给我搓干净了，然后再回来找我。”
夏尔闻言愣了愣，下意识回答：
“好。”
然后他又想起了什么，于是说：
“可我只有这一套衣服……”
蕾茜儿简直要为夏尔的智商感到绝望了——明明以前的夏尔可一点都不笨，也不像现在这样憨，甚至称得上聪明狡诈。
他这哪是丧偶啊，蕾茜儿倒觉得他像是丢掉了外置大脑。
所以她只好无奈地告诉夏尔：
“你连衣服一块洗了不就好了吗？而且你不是会光亮术么？洗完衣服用光亮术直接烤干不就好了么？”
夏尔这才点了点头。
但他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而是抬头看向蕾茜儿，犹豫了下问：
“等我洗完澡回来，你会告诉我怎么复活蕾茜儿吗？”
蕾茜儿闻言便勾起唇角，回答他：
“当然。”
然后，她又在心里补充：
「不过呢，要是人都没死，又该怎么复活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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