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将内心中的情感通过我的声道宣泄出来，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卡住了我的喉咙。
我知道，并不是我的身体突然间出现了什么意外的病症，而是——
我所有想说的话，所有的思念，被推搡着，争先恐后地想要经过这里。
“呜……咕……！”事到如今，我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却只能勉强挤出这样的声音。
“嗯哼~惊讶到说不出话了么？”电话那头甜美如初的女声带着一丝戏谑不禁调侃道。
不，不是的，我只是——
——虽然我很想将这句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你、你好……”
喂喂喂，没搞错吧！怎么会蹦出来这句话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愣了一秒，接着又恢复了刚刚的那副戏谑的语气：“你好啊~林先生~好久不见呢~”
“嗯，嗯！好久不见……漓女士。”
“嗯。你还好吗？”
“一切都好。”
之后便是……突如其来的沉寂。
——应付式的寒暄对话。我明明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对话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奇怪的生疏感。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我和她，至少在几年前，还不是这样的，也不可能是这样的。
可事到如今却……
小鹿在我腿边一遍又一遍地蹦跶起来，想要抢过我手中的电话：“爸爸坏！爸爸坏！只知道和妈妈在那里说悄悄话不让小鹿听见！！”
王柯言上前一步轻轻地按住了小鹿的肩膀：“嘘~林鹿小朋友，你的爸爸和妈妈正在卿卿我我呢，你也不想成为他们的电灯泡吧？”
“卿卿我我？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小鹿会成为他们的电灯泡？”小鹿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用满是困惑的双眼看着这位不久前还被认为是“奇怪的大叔叔”的王叔叔。
“嗯~卿卿我我的意思就是……就是，爸爸妈妈凑在一起，恩恩爱爱地说一些小孩子听不懂的话……至于电灯泡嘛……有些过于恩爱秘密的话有旁人在场的话，你的爸爸或许会感到很害羞，不好意思说出来。对于这种情况呢，我们大人的世界里一般就称之为‘电灯泡’。嗯，大概就是这样的。”
老王在说完了他长篇大论般的解释后，拼命地朝我眨着眼睛示意。
“嗯……嗯？”小鹿噘着嘴，紧皱着眉头，不解地看了看老王，又看向了我。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虽然解释的离我预想中还差了很远，但小孩子嘛，反正也听不懂，无所谓啦~
“爸爸和妈妈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在瞒着小鹿？所以才在这里说一些卿卿我我的话？”
我慌忙想要就此打消了这小丫头的顾虑：“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嘛！”
——像“我和你的妈妈其实现在连恋人都不算，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面了”这种话我也不好对自己的亲生闺女说出口嘛。
“呜……”小鹿鼓着腮帮子，死死地盯着将电话贴在耳边的我，似乎对我刚刚的回答并不是特别满意。
“没事的，让我来吧。”耳边传来了电话中少女的轻吟。
我点点头，接着按下了手机上的免提键。
“小鹿这是不相信叔叔说的话吗~？再这样下去的话小鹿的爸爸和妈妈可就没法……”
“小鹿。”
刚刚还鼓着腮帮子的小家伙听见熟悉的声音后，立刻两眼放光：“妈妈！”
“你是不是在和爸爸说什么秘密！小鹿也想知道！”
“这个嘛……”电话那头的她明显迟钝了一下，不过没过几秒就继续用平时这股不慌不忙，像是胸有成竹般的语气说出了自己应对的办法：
“小鹿还记得妈妈以前跟你说过的嘛？秘密是一个属于它的人才能知晓的东西。如果被太多人知道的话，那就不是一个秘密了。”
“那小鹿和小羽的秘密……”
“嗯，妈妈并不知道喔。所以那是只属于你们的秘密~”
“同样的，这是一个只属于妈妈和爸爸的秘密，要是小鹿知道的话，那就不叫秘密了~”
“嗯嗯！你看旁边的王叔叔也不知道。”
我使了个眼色，旁边的老王立刻配合地装作无辜地摇摇头。
“那……好吧。小鹿不想知道爸爸和妈妈的秘密了……”小鹿的眼神中飘过那么一瞬间的失望，但之前的光芒立刻又亮了起来：
“那爸爸！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小鹿想去海洋公园！之前答应的！”
之前答应的？我记得我应该没有答应过这种事情的吧？虽然之后确实有这个打算就是了。
“我答应的，嘻嘻。”电话那头传来了漓鹿羽非常经典的小恶魔般的笑声。以前每次她这副模样准没什么好事（对于我来说）发生。
我白了电话那头的她一眼，接着蹲下，摸着我可爱的、双眼正闪烁着期待光芒的宝贝女儿的小脑袋笑道：“行啊，可是不吃饭的话哪里有力气出去玩呢？”
小鹿的肚子也在配合着我的演出，恰到好处的发出了一阵惹人怜爱的声音。
“呜……”小月双手叉腰，故作姿态地想要硬撑着——但也只有那么几秒钟，下个瞬间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副泄了气的模样：
“好叭好叭~爸爸可得说话算话~！”
“算话！算话！绝对算话！”
我手上可是有对于小鹿来说最尖锐的针，这么点厚度的气球还不是轻轻一扎就漏了气。
“即使来到了你的身边，小鹿也依然一点都没变呢……”电话那头的漓鹿羽不禁感慨道。
“别说的我这好像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一样。个性这个东西，是陪伴最多的人才最有可能改变的吧？”
“是啊~说不定下一次再见到小鹿的时候，她又变成了另一种个性呢~？谁叫现在陪着她的老爹是一个奇奇怪怪的家伙~♡”
听到电话那头的她还是几年前的那副老样子，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喂喂喂，当事人可还在这里听着呢。当着别人的面说坏话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嗯~？”那头的她声调故意提高了几分，“如果是别人的话倒还会稍微注意点，只不过你的话……”
“别忘了喔，我之前可是连你当天的底裤什么颜色都知道的~嘻嘻。”
电话那头的小恶魔发出了低语。、
“都过去了三年多了，你怎么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不好吗？难道说你希望我变成另一幅样子，然后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跟你说，‘我已经不是过去哪个软弱的我了’类似的话么？”
“不，我可没那个意思……”
“那不就得了~”
对于我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吧？我对于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几年前，而现在，电话那头的她，也正如我想的那样。
时间会改变一切……或许吧？至少现在没有，在她身上这点真言不奏效了。
“嘻嘻，不过我们的宝贝女儿倒是和我挺像的喔~一点都不像某个人那样，一个人的时候就闷闷的把耳机一带自顾自地听起了歌。”
“是啊，一模一……”
我用余光瞥向一旁，正好撞见小鹿趁着老王去厨房的间隙，将我之前夹在她碗里的青椒给偷偷地夹回菜盘里的小动作。
“不，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就连特别讨厌青椒这一点都一模一样。
“对吧对吧~是不是得夸夸她绝世无双的妈妈教育有方？”
噗，这点就算了吧。
“是是是，还得是您，伟大的漓鹿羽女士。”
“我可听出来了喔。难道就不怕我秋后算账吗？连同几年前的那次一起。”电话那头的魔头发出了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相当不可思议的带有极强威胁意义的话。
“我错了，对不起，饶了我吧。”
没有任何的思考，面对这种情况赶快举手投降才是最优解。
“哈哈哈哈哈哈哈~逗你的啦，不过这次就算是我赢了咯~”
“——那么，你究竟在哪？为什么不和小鹿一起回来呢？”趁她还在得意的时候，我抛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啊……”
“这个嘛……你应该听说过了吧？在那之后，我去了国外。”
在那件事发生过后不久，我就听她的老师提起过，她去了国外——但也仅此而已。关于去国外的原因，目的，到底去了哪个国家等等，我一概不知。
“原因的话……我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因为这些事情讲起来相当的复杂，甚至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我在国外呆了这么久也依然没能完全地解决。”
怎么感觉这事情变得越发的蹊跷了？脑袋里有个奇怪的声音莫名地吐槽道。
“还有就是，你可要好好地照顾好小鹿喔~我知道你不是特别会照顾别人——从我刚开始跟你谈恋爱那会就知道了。但是小鹿可是我们俩的亲女儿，你可一定不能敷衍了事。”
“知道啦知道啦~你怎么和以前一样，婆婆妈妈的。要是你不放心的话，不妨现在就回来？”
“那不行喔~事情还没处理完之前，我还不能回去——不过应该也用不了多久啦~建议你现在先想想该怎么好好地犒劳一下我~♡”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于高深了，还是得麻烦无比聪明的漓鹿羽女士代劳一下。”
“你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吗？”她忍不住轻笑道。
“我觉得很有可能。不过没事，我相信你。”
电话的那头隐隐地沉默了一会儿，“——那，不许反悔？”
“说到做到。”我用无比坚定的语气回答道。
“那就先包圆我一年的奶茶吧~先从之前就答应我的开始。刚刚可是给过你反悔的机会了喔，我这边可都记着呢。”她用戏谑的语气说道，我都能想象电话那头的她此时此刻到底笑的有多开心了。
“再然后就是可丽饼，哈米家的泡芙……唔，总之还有好多好多！哎呀~反正也不急，等我回来了列一份清单给你。”
“原来还有清单么……”
我都不敢想象这份清单会有多么长了。
“总之，就先这样吧。我先去忙咯，你那边现在是饭点吧？小鹿有好好吃饭吗？”
“有啊。”我看向在饭桌上慢悠悠地扒着饭的小鹿。她似乎也察觉得到了我在看着她，抬起头满脸疑惑地和我四目相对。
我清了清嗓子，刻意加大了几分音量：
“——就是不怎么喜欢吃蔬菜罢了。”
“！！！”餐桌上的小鹿顿时瞪大了双眼，急忙从椅子上蹦了下来，眼眶中甚至挤出了几滴眼泪，拼命地往我这边哒哒哒的地一阵小跑来到我脚边：
“爸爸坏！！爸爸竟然向妈妈打小报告！！！”
“妈妈你别听爸爸的！小鹿才没有不喜欢吃蔬菜！！爸爸在说谎！！”
这小家伙扯着我的裤腿，一次又一次地跃起，想要试图夺过我的手机，替自己已经败露的行为做出一些……呃，狡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