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好……」
「爸爸?」
「保护好……」
「要保护什么?」
「记着，必须尽到你的责任，保护好……」
「我不懂哦，爸爸……」
小女孩在硬板床上辗转反侧，半睡半醒的迷糊脑袋里，无比眷恋的男人张着嘴想说什么，身影却渐渐消失。
「不要，爸爸别走……」
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小女孩焦急地伸出手臂，却不小心撞到柜壁，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陡然一醒，微睁的双眸刚好看到一道倩影从床头的铁架向上爬。
(大姊姊?)
头上的床板微微一震，随之像是再也压抑不往的抽泣声在只有轻轻呼吸声的寂静环境中响起。
(……在哭吗?大姊姊，为了我……)
被子掀动的轻音后，泣不成声的哭声变得闷沉，几不可闻。然而，尽管如此，透过床板传下来，若有若无的悲泣依然在小女孩的心中萦回，她的小拳头无意识地攥紧薄薄的被子。
「保护好……」
───
「唉，怎么食物的份量越来越少了……」
狭窄低矮的食堂内，绯眼男孩捧着轻飘飘的餐盘，挨着小女孩坐下。
浑身发冷、脸色苍白的小女孩面前同样是一个金属餐盘，上面摆着零碎的小量食物和一小杯热乎乎的牛奶。
「我是没关系，但妹妹你刚着凉，需要补充营养……真是的，明明联邦政府应该有补贴才对!」
眯成一线的双眸瞥了他一眼，小女孩嘟着嘴，扭开脸庞，珍惜地小呷一口牛奶，闭着眼美美地享受暖洋洋的感觉从胃部扩散到僵冷的全身。
「妹妹，昨晚对不起呢，哥哥我……其实是用激将法，聪明的我早算到那个循规蹈矩的女人不会让你有事!」
(是这样吗……不对，别又给骗了!)
阖着眼的小女孩把头扭的更远，粉腮高高鼓起，一副「我不听不听」的萌萌模样。
「……不能原谅我吗?也对呢，嘻嘻，对不起呢……」
幽幽愁语后是清脆的滴落声，小女孩圆润的肩膀动了动，犹豫一会还是没忍往转身睁目，马上便为眼前出乎意料的一幕而屏往呼吸。
珍珠般的泪水从妩媚的绯红双眸内渗出，顺着悲戚又忧伤的脸颊滑落，无力地堕落，最终掉在餐盘上迸碎。
「也是呢，对你干了那么过份的事，还祈求原谅也太厚脸皮了。虽然我说是激将法，但其实是借口。我……很害怕!」
他掩往打颤的嘴唇，浑身止不往的发抖。
「呜唔，那么高大凶恶的男人，对不到五岁的我太恐怖了，一想到会遭遇可怕的事，我就……呜呜，太没用了，太丢脸了，这样还有脸自称哥哥，还说要保护你，你会生气也理所当然，都怪我!」
小男孩侧侧脸，避开同样双眸湿润的小女孩情不自禁伸出的手掌，擦擦眼角，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不要紧的，被你讨厌也是我罪有应得……」小男孩强颜欢笑，没想到泪水反而掉得更急，落到他光洁优美的锁骨上，顺着衣领向白嫩的胸脯滑去。
「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也害怕只有自己一个人。会坐上这艘船的孩子都失去了依靠，大家都非常寂寞。所以才希望和你好好相处，彼此勉励，想来是我太自作多情，嘻嘻……」
花脸猫般的脸蛋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男孩突然感到一具温热的身体扑入怀内，死死地抱往他。
「哥哥……」
「你肯原谅我……真是太好了!」
绯眸内的氤氲晃动，他的嘴角不为人知的向上一挑。小男孩拍拍妹妹的背脊，小手若无其事地伸向妹妹的餐盘，一口气咕噜地喝掉妹妹珍视的牛奶。
「啊……」
「怎么了?」
呆呆看着空空如也的小杯，小女孩仿佛感到体内的寒意重新泛滥，她又望向笑得温柔的小男孩，楞了会后摇摇头，小声嚅嗫:「没事……」
「嗯，那一会见，哥哥最喜欢你了……」
他轻轻亲在妹妹的脸颊上，转身离开。不知为何，小男孩蹦蹦跳跳的步伐欢快得活像只初生的小鹿一样。
「好像有什么不对……」
小女孩傻乎乎地歪头思索，眼尾蓦然瞥见一道俏影走过。
「啊，是大姊姊……」
凤目少女小心翼翼地放下餐盘，慢动作般缓缓坐下，没想到还是扯到伤口，背脊火辣辣的锥心刺痛让她反射性地蹙起眉头，连呼吸也不敢用力。
「大姊姊……你没事吧?」
少女抬起头，看着不远处怯生生地不敢靠近的小女孩，脸色一冷。
「你觉得我这副模样算没事吗?」
她伸手摸向餐盘上的小块松饼，相连的背肌猛地绷紧，抽搐般的剧痛传来，少女面色一白，紧咬的嘴唇间流泄出一声闷痛的喘息。
「呜，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蹙着眉小口咀嚼食物，少女凤目扫向绞着手指的小女孩，刻薄的嘴唇抿起。
「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觉得很委屈吧?明明不是自己的错……」
「不、不，是我错……」
「哦，难道你心里就没埋怨过?第一个跑出去的不是你，你只是跟着她而已，要怪也该怪主犯，关我什么事……就从未如此想过?」
「那是……」
「大家都插队，为什么我不可以，犯同样的错，凭什么只有我一个受责罚……就是这样卑怯的想法破坏秩序。无论理由如何，规则都是绝对的!而且……」
她冷睨着眼窝红红的小女孩。
「要不是你留下的水渍，那个变态也不会找上门来……」
「啊!」
「明白了吗?」凤目少女看着小女孩苍白的小脸，冷笑一声:「这件事的责任全在你身上……记着，我受到的痛苦全算在你的头上，我受到的屈辱都是你害的!」
眼泪簌簌落下，小女孩稚嫩的胴体摇摇欲堕，她迎着少女如箭似戟的冷咧视线，紧咬颤抖的红唇，猛地掩起脸转身想跑。
「回来!」
寒若冰霜的冷声将小女孩钉在原地，她缓缓转过身来，双眸拚命逃窜，不敢直视少女利锐利的凤目。
「逃跑有什么用?能让我背上的伤痕消失吗?」
「对不起，对不起……」
「道歉有什么用?能让我忘掉所受的屈辱吗?」
「我、我……」
「自己能干什么，自己想干什么……本来不是你这种年纪的小孩需要回答的问题，但很遗憾你我都失去了从容学习的机会，只能尽快地成长起来……」
她提起清空的餐盘，迈着机器人般僵硬的步伐，走到小女孩身旁，居高临下地斜视她因发冷而打颤的肩膀。
「别忘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他人……给我想办法好起来，你这副模样是准备在通风不好的寝室里向大家传播病菌吗?喝掉，然后好起来，如果做不到，别怪我赶你出去。」
淡淡的香气远去，小女孩呆呆地看着原本少女坐着的桌前摆着的一小杯牛奶。冷颤的五指轻轻摸上滚烫的杯面，奔腾的热量仿佛贯入心里的最深处。
「好温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