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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月季反射性地扔下菜刀，白嫩的食指含入口中，殷红的鲜血从破口处渗出，染得红唇湿润治艳。细看之下，少女纤细的五指上满是创可贴，看来这一幕不是第一次发生。
「痛痛痛!」妍丽的小脸皱成一团，月季看着砧板上切得乱七八糟、厚薄不均的鸡蛋青瓜，双马尾沮丧地垂在肩上。
(没想到做饭这么难，同样毫无经验的陈进那时候很快便学会，我还以为很简单呢，原来这么辛苦，亏他能支撑下来……说起来，雨筠每天都要一个人做我们的饭，还真厉害……)
月季的脑海闪过不良少女凶相的雨筠摇身一变，温柔贤淑地捧着美食从厨房走出，又望望自己惨烈的纤手，小嘴不知不觉地撅起。
「呼，好一点了……」
她处理好伤口后，把砧板上的蛋瓜胡乱地塞入面包，便捧起这盘歪歪扭扭，勉强能称为三明治的玩意，出了厨房，来到一道挂着毛茸猫咪的木门前。
「朱晏，早餐做好了……」
月季刚推门而入，便被黑暗环境中蓦然亮起的冷幽眸光吓了一跳，仿佛荒夜鬼火般的幽瞳凝视了她好一会后，才慢慢融入黑暗。
「你怎么又搞得房间像鬼域一样!唉……」
双马尾少女放下餐盘，走到窗边拉开厚帘，美好的晨浑倾泻而入。她回头一看，床上乱发如茵的少女就像是怯光般背过身，还往被窝里缩了缩。
看着这一幕，月季鼻腔微酸。
(怎么会这样……)
经学姐提醒后，她来探望朱晏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月季比谁都清楚，眼前的翠发学姐有多坚强。遭遇了那种普通人连最恐怖的噩梦里也想象不出的折磨，纵使自暴自弃，即使性情扭曲，但确实地承受下来，在陈进的帮助下以自己的方法想要重新振作。
(但现在就连他也被夺走，失去了陪伴身边的最后一点光芒，人再坚强又为了什么?让朱晏崩溃的，大概就是这永远不会结束的绝望。)
深深吐气，月季用力摇头，甩掉双眸蕴酿的湿意。
(胡思乱想干什么!学姐也说了，我是朱晏最后的朋友……她的噩梦，由我来打破!)
心里为自己打气，赤发少女上前一把扯起被子:「快起来，都日上三竿了!」
幽光再现，朱晏回眸冷瞥，她用手背掩着苍白的脸庞，眯得极细的双眸像是怕被阳光灼伤一样:「你又来了……嗯，也就只有你还会来了。」
「好了，精神一点，你看，我亲手做的早餐哦!」
翠发少女低头看着连面包边也没去掉，仿佛随时会散架的三明治，缺乏血色的嘴唇抽动。
受不了如焰赤眸的逼视，朱晏嫌弃地拿起一块，小小地咬了一口───
「呸!好咸!好酸!好苦……见鬼，怎么又变得这么甜!」
「啊……」月季呆了呆，看着朱晏一口喷吐后，脸上那副生无可恋的冷淡瞬间扔到爪哇国去，气急败坏地大叫，心里不知怎么有点小开心。
「呸!呸!你这是要杀了我吗……呵，说不定那样也不错。」
「哈、哈……」
吐噜地大口咽水后，朱晏看着咧着小虎牙的月季不好意思地干笑，幽眸闪了闪后，脸色忽地一冷:「月季，你以后别来了……」
「诶……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兴趣再奉陪你那点无聊的疚愧感……」
翠发少女露骨的轻蔑让月季的身体瞬息凝固。
「嗯，陈进那混蛋要不是为了带你逃跑，也不会死……」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死了，陈进还活着!」
「呵呵，你当然这么想……要不然，害死他的你不就要内疚一辈子了吗?对吧，失踪多好啊，没有人能证明他死了，你心里松了口气吧?这样就没有人会责怪你了……」
赤眸里的火焰剎那间被朱晏冰寒的眼神淋熄，月季茫然倒退，她不敢再和那双说不出的阴郁幽眸对视，转身撑着窗台。
(真的吗?我害死了陈进……)
月季恍惚的眼神穿透窗户，落在远方的街道拐角处，就在哪里───
「……朱晏还等着我呢。」
那时，拚命逃离的赤发少女最后一次回眸看到的是青年并不高大的身体展开双臂，如盾般坚定不移的背影……但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就在青年和追兵的身影消失不久后，一声隔着不少距离依然清晰可闻的枪响曾经让她无法自控地停下脚步。
「碰」的枪声仿佛还在耳畔回响，月季失去力量的双腿软软地滑落，只靠扶着窗台的双手支撑身体。
(对，是我害死了他，要不是为了让我逃跑，他用不着去拦那个雇佣兵，也就不会被枪杀了……我知道的，陈进已经死了，我拚命装做他还活着的样子，到底是想骗谁呢……)
双腿再也支持不往，赤发少女跪倒地上，额头抵着窗台，被阳光晒得滚烫的板石上忽地落下精莹水珠，嗤嗤作响。
(如果没有我的话，朱晏和陈进不会落得这个下场，虽然会很艰难，但只要她们携手，没有闯不过去的难关，我的存在扭曲了她们的命运……总是这样，要不是我，母亲现在肯定还活着，说不定还会有新的孩子，不是我这种讨人厌的女孩，而是能和姐妹们好好相处的好妹妹，那样的话，或许大姐的事也不会发生，父亲会活得好好的。像我这种人……)
珍珠般的水滴不断地落在窗台上，微不可见的水气袅袅升起，也就在这时，月季背后传来细细的咀嚼声。她楞了楞，擦擦眼角后，才转身看过去。
「朱晏?」
翠发少女别着脸，嫌恶溢于言表，但还是捧着三明治小口小口地吃着。
「讽刺吧?想笑就笑吧!不管你多想死……肚子还是会饿的。」
「是这样啊……」月季望着她边恶心地抽鼻子，边用力地咀嚼，双眸中熄灭的火焰重新点燃，俏丽的小虎牙羞羞地冒出头来，粲然一笑。
「好吃吗?」
「难吃死了!」
「……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会来的。」
「随便你。」
「对了，下周三，有我那个笨蛋妹妹的比赛，要不要一起去看?」
「死也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