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指针稍微往回倒拨,当优昙和依蜜在医院的天台上仰望如烧夕云的时候,昏黄天空下的另一边,临时救治所送走了伤者,又迎来新的访客。
「爽手点,电视台快到了!」
几名男女忙碌地在救治所内布置早就准备好的道具,沾血的绷带、碎裂的针筒、盛满血污的胶筒看似凌乱又隐隐有序地散落在地上,确保所有进入救治所的人第一眼就能尽收眼内,明白这里之前经历了多么惨烈的情况。
「记着,待会你只要躺着别动,不要自张主张乱说话!」
角落的绿布上,被白布包成木乃伊一样的男人听着何少云的嘱咐,连连点头,或许是动作太大,缠着额头的绷带忽然滑落,露出光洁无伤的肌肤。
「啊,对不起……」
「……也别乱动!」
临时工就是不中用───何少云看着木乃伊捡起绷带笨拙地往头上套的滑稽表现,心内深深叹气。没办法,因为扔下随身人员潜入南岛的原因,他用惯的助手们都还在船上和葬花的人相亲相爱呢。
「大人,时间不多了,我帮你补补妆……」
还好有她跟着───老青年转身微微抬起下颌,冷艳的秘书小姐提着化妆盒凑过来,手中的化妆笔熟练迅速地在他的脸庞上勾勒线条。眉毛修成整齐的横眉,给人坚定的印象,颊骨眼圈涂上深浅不一的粉底,强化轮廓,使五官就算在平面的屏幕上也能清晰地辨认记忆。
「会不会太过火了?」
何少云皱起眉,凝视秘书小姐举起的圆镜,指着自己两颊上鲜艳的血痕。
「这是你第一次出现在南岛人的眼内,首要目标是留下更强烈深刻的形象,一定程度的浮夸是可以接受的……」
「嗯,那尽量整得年轻有活力一些……」
「嗯……」秘书小姐手里忙活,双眸瞥向周围纷乱的情况。她忽然动作一停:「……真的要干吗?」
「当然,要不然我们为什么特意来南岛?机会难得,再等下来我就真变老头了……」
「如果你真想的话,有更安全的渠道……其实你就是想这么做吧?」
「我想?」何少云眉毛一挑,他抬头透过帐篷的隙缝看向冲天的火柱。
「谁真会意愿主动踩着钢丝走悬崖?」
附近的男女们完成工作后匆匆撤离,老青年看着空荡荡的救治所,姆指摩娑鼻尖。
「接下来,这里是会变成另一种意义的战场,谁又心甘情愿踏上危机四伏的战场?」
「大人,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无数人无怨无悔地踏上战场……」秘书小姐面无表情地回答。
何少云一滞,他看着同伴瓷玉般的脸庞,思及她的出身,真诚地开口:「抱歉,我失言了。嗯,就像是无论多么危险,战士也要赶赴战争,有些事情也必需有人去做……」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笑:「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非常讨厌政治……没办法,出身那种家庭,丑陋的现实怎么也避不开。我受不了那种愚昧,用自己的选票把内里毫无分别的政客送上台,然后反被剥削榨取,怎么想也愚不可及。」
「所以你如今就准备做骚煽动这些愚不可及的家伙,使你上台后继续榨干他们?」
「哈哈,身处的位置不同,看的东西自然不同。还是平民百姓的时候,可以随便指点江山,上斥高层贪渎婪权,下骂官员尸餐素位,嘴上纵横自是恣意畅快,然而……」
老青年凝视秘书小姐不含感情的双眸,内里毫无色彩的冰冷意外地使人心情平静。
「纵使这个世界腐朽、病态、扭曲,满是腐烂药丸的气息,仿佛明天就会崩溃……但,就算这样满是穿洞的破船,也需要有人掌舵行驶。尽可能地修补漏洞,想方设法地革新内部,剔除腐烂的部份,多一秒也好,让这艘破船延续下去,保往船上乘客的未来……而且,谁知道呢,说不定真能挽回一切,让这个世界涣然一新!」
「也就是说,你为了野心不惜赌上性命……值得吗?」
「为了杀戮而诞生,被剥夺了所有为人基本的权利……你又值得吗?」
听着老青年的反问,秘书小姐抿起小嘴,冷艳的双眸难得浮现怒意。她正想反驳,耳边突然传来暗号。
「……电视台来了,那边也确认做好了准备。」
「嗯……抱歉,我的意思是衡量得失没有意义,有些事必需有人去做。」
「哦,那大人,假如一切顺利,你如愿以偿得到掌舵权,你又准备将联邦这艘船开往何处?」
「呵呵……」何少云没有正面回答,他走向角落僵硬地躺着的木乃伊:「我更好奇的是,以正义的名义行杀戮之实,泪魔又会将南岛引导向何方?」
听着帐篷外的杂乱脚步声渐渐接近,他蹲下身,双手按在木乃伊的胸膛上,摆出凝重的表情。
「各位观众,就是这里,就是这所临时救治所,在爆炸中救治了无数伤者……」
血迹斑斑的救治所内,青年医生倚着盛满污血的胶筒,努力地救治重伤者的情景,是映入记者们眼里的第一幅画面,也随着摄影机的镜头,展露在每一个关注焦点新闻的南岛人眼里。
───
「而需要为这一切负责的是联邦!」
何少云斩钉截铁的断言让女主播精致的脸庞僵硬,她以主播南岛新闻驰名的端庄仪容也掩饰不了透眸而出的惊讶。
匆匆赶到的各家电视台人员从秘书小姐口中得知何少云的真实身份后,顿时嗅出大新闻的味道。几经争夺,还是由实力最强的一家拿到独家直播,没想到刚开始没多久,这名青年议员就扔出超级炸弹。
「啊,哈,何先生……」
女主播看来是给炸傻了,失去了平常的机灵,她非常不自然地回头,双眸越过镜头,向后方的现场导播示意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