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选择……」
优昙喃喃自语，惘然垂首。他也隐约意识到，这次面对的难关不同以往。
不管是曾经雾堇的离去，还是上次的大袭击，男孩都是被动地承受，拚命地挣扎。可眼前没有不惜一切都要挽回的珍贵存在，也没有必须打倒的敌人。他就像是冲进迷雾，看不清方向；举起利剑，却不知斩往何处。
优昙嫌恶联邦的某些做法，过去一年间的经历，让他对葬花的人体实验深恶痛绝，也希望解开长青学生身上的枷锁，更饶不了那些不把别人生命放在眼里，肆意纵容屠杀的权力者……
不，或许更早以前，当男孩看着父亲踏上战场后一去不回，看着母亲炭火旁哽声呢喃的时候，年幼的他就蒙眬地觉得这世界有什么不对，须要改变。
这种想法让男孩无法容认坐视，所以多年前驶往南岛的船上，他不顾一切地追上被看管带走的千夏。当男孩手中的利刃刺入血肉的时候，他心中想要改变的朦胧想法有了更具体的名字───正义。
(我的正义……但是……)
为了贯彻他的正义，优昙就能够让妹妹们置身危险吗?就能够看着更多无辜的人被卷进来吗?
正如清莲分析的一样，一旦南岛失去秩序，接下来的风暴会越演越烈，不知会流多少鲜血才能中止混乱。只要想到像大屠杀那样的事会接踵而来，优昙便心口噎闷。
如果他阻止事件发展，说不定就抹杀改变的可能性；可他放任下去，又会诞生多少受害者?
轮椅青年静静看着窗外的身影在眼前闪过，优昙双腿乏力，坐在软床上。
(……大婶，面对这样的难题，你会如何选择?)
(哼，管他什么难题，当然是一拳轰破!)
(……当我没问过……)
优昙坐在床角，楞了一会，慢慢抬起头:「清莲，我还是不想看到妹妹们遇到危险!我、我……」
清莲看着优昙清秀的脸庞满是挣扎，眨眨眼。她高挑的身体凑近，柔嫩的手掌包裹男孩的小手。
「抱歉，哥哥，直面内心对谁来说都是非常煎熬的事，但没办法，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复杂局面，只有清楚明晰自己的想法，才可以不留悔恨的行动。不过，也是呢，我也不能尽把难题推给哥哥。公平起见，你做选择前，先听听我的想法如何?」
优昙仰起头，看着帅气妹妹的小背心随动作倾斜，削瘦光滑的肩膀和精致迷人的锁骨光洁如玉，那双薄薄的樱唇近在咫尺，吐出微热喘息。他心脏噗通地乱跳，傻傻地点点头。
「做为泪魔的第一号支持者，我认为不能因为顾忌就却步，以前也说过，泪魔不是只说不做的圣人，而是以血制血的恶魔……」
稍微一停，清莲看着优昙挣扎得更激烈的双眸，淡淡一笑。
「不过，那是林清莲的想法，现在的我是你的妹妹。当然，也不是玩闹地换个名字，我的想法就会改变。那依然是我心中所想，但如今我有了更重要的……」
她突然停下，敛眸想了会后，转身爬向床边的玩偶堆，优昙的目光自然地跟着，刚好瞥见随长腿膝行而左右摆动的丰满翘臀。他脸颊发热，飞快地扭头回避。
「应该在这里……啊，有了!」清莲从玩偶堆里摸出一个破旧的毛绒兔子，脸上露出缅怀的表情:「真怀念……哥哥，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曾经想要它想要得不得了，不知多少次向母亲撒娇要她买给我。」
清莲嘴角含笑，扯着兔子玩偶的长耳，仿佛又回到孩童时代。优昙望着难得露出娇态的帅气妹妹，还是很难想象清冷的她向人撒娇的情景。
「可母亲就是不买给我，那时候真的很委屈呢。然后，过了几个月，难得父亲来了一次后，她就拿出玩偶，说是父亲买给我的礼物……」
她的嘴角微微扯动，透着淡淡的苦涩味道。
「其实，就算我当时只有五岁，也明白那个男人不会知道我想要玩偶……实际上，在我天赋觉醒前，他连我的名字也记不往。母亲希望我以为一年不来几次的父亲还是爱我的，明明自己的人生被那个男人搅得乱七八糟，可还是为他着想……」
清莲摇摇头，抛掉心里的五味杂陈。直到今天，她还是无法理解母亲对父亲的感情。
「之后，我的病症发作，这个玩偶更是我的珍宝……」
轻轻仰首，清莲望着天花上的繁星，幽泉紫眸眯起。黑夜降临后，不敢闭眼，担心闭上双眼后，就再也没有睁开的一天。那一个个寂寥绝望的晚上，陪伴她的也只有这只兔子玩偶。
就连母亲……不，是清莲不想白天已经为卧病不动的她付出一切的母亲再看到她晚上的模样，所以一直固执地一人独睡。
「那时候啊，总想着要买一大堆玩偶，晚上陪着自己……自然，家里当时被医疗费用压得喘不了气，只是个小女孩不切实际的妄想……」
喃喃说着，清莲捧着旧玩偶来到眼前，凝视它眼珠垂掉，针线脱乱的模样。
「然而，当母亲离开后，我也意外得到父亲的遗产，但我还是没有实现以前的愿望，甚至把这小家伙也藏了起来……」
她轻轻拍拍兔子的头，就像是道歉一样。
「也不单是身体痊愈的原因，而是……」
清莲蹙着眉，侧侧头，避开优昙的目光。
「我母亲短短的一生，可以说没有经历多少快乐的事。把身心所有都交到那个男人手里，可却所托非人。尔后，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的身上。特别是我患病后，更是为了照顾我耗尽了心力，为了筹措医费受尽了屈辱……」
清莲垂首怔怔出神，优昙看到她线条优美的侧脸隐隐有水光滑过，心里就像是被尖刀戳了一下。让那么清冷帅气的妹妹露出如今柔弱表情的到底是怎样的悲伤?男孩只要一想象，就心里悸动。
「我就想，母亲一生得不到的快乐，我也不该轻易享有；她为了我日夜劳累，直到生命最后一刻的付出也不是让我用来悦乐的。所以我尽了一切的努力，无论那方面都拚命做到最好……」
模糊的紫眸扫过房间的各种乐器、健身物品，清莲嘴角泛着令人心头发紧的微笑。
「就是不想浪费她的付出，希望能够回报她的爱……然而，终究是不可能回报的……」
她幽幽一叹，旁边的优昙再也忍不往，伸手想抚摸妹妹的肩膀，可惜因为悲催的短臂而够不着……
看着他滑稽的模样，清莲莞尔一笑，她擦擦眼窝，又软又暖的手掌再次紧紧握着优昙的小手。
「抱歉，哥哥，让你听这些丢脸的往事，只是刚才也说了，不能只让你直面内心，所以我也不作掩饰的展示自己的内心给你看……不过，那都是过去的陈年旧事……」
她明媚地笑着，摇曳的双眸仿佛海天融于一色的朗彻美景。
「那之后，我遇到了哥哥……当然，最初只是一个人暗中偷偷看着哥哥，慢慢明白了自己的误会……」
「或许，母亲她的付出不是为了让我变得更优秀，也不是希望得到回报……虽然只是我自以为是的想法，但相比冷脸优秀的林清莲，母亲看到现在的我会感到更高兴。」
轻轻说完，她绽放灿烂的笑容，忽然扔下优昙的手，转身拎起人高的卡比兽玩偶。回眸朝优昙顽皮地眨眨眼后，帅气少女高挑纤瘦的胴体紧紧拥抱胖嘟嘟的玩偶，明媚绝伦的脸庞不停地磨蹭着玩偶绵软软的表面，露出男孩从未从她身上看到的傻萌笑容。
「母亲一生的付出，或许只是想看到我这一刻的笑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