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来?」
一处被人遗弃的狭小货仓里忽地响起焦虑的声音。黯淡无光的库房四处漏风，透过破孔处处的墙身，里面的人对四周的动静一览无遗，而需要时只要借断壁掩护投入黑暗，就能无声无息地消失，任谁也无法追踪去向。
微渺的月华从头顶的破碎窗孔灌入，洒在中央仅有的一张长桌上。长卓的一条包铁卓腿瘸了半截，桌身喀叽地摇晃，百合就这样沐浴月辉，摇摇晃晃地坐在长桌的边缘，大波浪黑发微微拂动。
「不会遇到意外吧?」
十多名穿着破旧运动服的男女围着她或坐或站的拢成一圈。这些男女的年龄从稚气未脱的少年到锐气十足的青年，此时表情各异，或紧张或兴奋或疑虑或恐惧，但眼眸都紧紧投向中心的绯眸少女，仿佛她纤美的身上有着稳定人心的力量。
「谁知道呢……」噘着娇艳的樱唇，百合愉快地左右晃着肩膀，带动不平的桌子摇来荡去，就像是在玩挠挠板一样。
「可能是被条子抓了，也可能是被对立的帮派袭击，当然更可能单纯迟到了……」
「对了，听说最近有人暗中袭击黑帮成员，已经有十多人被送入医院，听说精神面都受到很大的惊吓……」
站在百合旁边的板牙男补充说。他和几个强壮的青年比其他人更靠近百合，他们凝视少女纤弱身影的眼眸内满是迷恋和狂热。
「哦，还有这种事?不过反正就算对方来了，最可能的发展也是毫不犹豫的袭击。对那些刀头歃血的黑帮来说，面对弱者，交易从来不是第一选择，挥舞暴力才是他们最擅长的手段……到时候，你们手中的玩具可没啥用处……」
百合无语的绯眸扫过底下孤儿们手中木棍板砖之类的武器，娇媚地翻翻白眼。
「不过放心，我早就准备妥当……」
听她这么说，旁边的几个强壮青年手掌下意识地伸入怀里，用力握紧。
「到时候要是交涉破裂，你们不要犹豫，立刻逃跑，其他事交给我就是……」
「谢谢你，百合……」围成一圈的男女里一个平凡少女低头朝百合道谢。
「对不起，我知道这次事太勉强你了，但小秀姐她……」说得这里，她的眼圈都红了，眼泪簌簌而下。
「唉，采红，用不着这样，小秀姐两年前毕业离开福利院前，也帮了我很多，例如欺负那个笨蛋哥哥之类……咳咳……」
不小心说漏嘴，百合眨眨眼，偷偷吐出小舌。
「而且，我以前也说过，像我们这样不被需要的渣滓，只能靠相互扶持……怎么，觉得我说得太夸张，觉得自己不是渣滓?」
她迎着投过来的眼眸里意蕴各异的眸光，嘲讽地挑起嘴角。
「可你们回想一下，你……我们这些人是怎么来到南岛?不就是被联邦政府当成垃圾扫地出门?你们的父母大都是以鲜血守护联邦的士兵，可当他们生命的最后一点价值都被榨干后，他们的子女……」
百合眯起绯眸，扭转细颈，一个个地扫视围圈的孤儿。
「也就是你们!在联邦眼里又是什么?包袱、吸血懒虫、迫不及待要驱逐、毫无价值的蛆虫!我打赌你们中有些人连父母的葬礼也来不及参加，就被扔上来南岛的船……」
男女中不少人低下头，旁边的高壮青年中也有人用力握紧双拳。
「然后，我们来到了南岛，自由的世界，民主的摇篮……」百合似笑非笑地展开双臂，身体随动作晃动，背后的黑暗犹如吞噬一切的深渊。
「可我们在南岛人眼里又是什么?」她饱满的唇瓣微开，停了一会后才继续说:「什么也不是!谁在乎我们这些被联邦遗弃的孤儿?除了极少数聪明到可以拿到奖学金读大学的幸运儿外，我们所有人都会在十八岁的时候被赶出社会……」
她停了停，看着默默无语的众人，嘴角勾起。
「而且你我都知道，南岛绝大部份正式公司都不承认福利院的学历，也不会有正式的机构借贷给我们这些没根没底的孤儿，所以，等我们成年后，连小学文凭也没有的我们能找什么工作?无数前辈的经历告诉我们，如果运气好，男的说不定能找到一份体力活，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但至少饿不死……」
隐隐察觉但一直逃避的现实，被百合毫不留情地说了出来，孤儿们的眼神渐渐黯淡，年纪最小的几个眼窝慢慢湿了。
「要是运气不好，嗯，黑帮总少不了冲在最前面的低层混混，过个几年，缺条胳臂少条腿，要不就是在牢房里替人顶罪。而女的呢?要是能逮到不介意孤儿身份的冤大头嫁了，那自然好，更可能是落入黑帮手里当妓女……就像小秀姐一样，掰开双腿讨生活，最后染上致命性病，又没有医疗保险，只能绝望等死……」
「呜呜呜……小秀姐她、她是为了帮我们筹学费才……为什么，呜啊啊啊啊!」
身体摇摇欲坠的采红再也忍不往，抱着头放声大哭。百合嘴角不为人知地撇撇，她跳下桌子，轻轻按着采红的肩膀温柔揉抚。
「放心，这次交易后我们就有足够的现金，帮小秀姐找到合适的器官，安排最好的医生做手术，她会好起来的……」
再轻轻拍拍采红的背脊，百合直起身，绯眸四昐，看着目光悲哀又愁虑的众人，暗自满意地点头。
她忽地拧头，望向板牙男等强壮青年。
「我知道你们中有人不理解为什么要帮小秀姐，为了一个早离开的人冒着和黑帮开战的风险，你们肯定觉得愚不可及……」
「不、不，百合，无论你说什么我们都……」
「但她们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迎着青年们争先抢后地表忠心，百合幽幽叹息。她妩媚的绯眸流露出柔弱的神色，秀丽的细眉令人心痛地蹙起。
「你们想看到未来的我也变成任人欺辱的妓女吗?」
「当然不!」
「我们绝对会保护好百合你!」
看着一个个胸口拍得响亮的青年，百合氤氲飘渺的绯眸弯弯微笑。
「谢谢，我也不想你们未来变成没有希望的行尸走肉……」
她回头看向其他人，眸光幽深:「我们在其他人眼里是毫无价值的渣滓，而这个社会对没有价值的人非常残酷!所以我们更需要团结起来!我可不打算接受这样的命运!我和某人约定好，要成为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我要整个离岛跪在我的脚下，为此不管使用任何手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