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噢，板牙加油!快投篮……呀啊啊!好帅!呜呀呀呀!」
破旧篮球场旁边的石阶上，粉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百合用力挥着手臂，发出高亢刺耳的花痴尖叫。
「其他人也加油喔!哟呦呦，你们都好帅，爱死你们啦!」
前方连白线都被磨得模糊的水泥地上，几个赤着上身的强壮青年像是打了鸡血般疯狂地互相冲撞。盘虬的肌肉碰撞，灼热的汗水飞溅，男人们的肉体紧紧纠缠，彼此抵磨。
听着少女甜腻的娇吟，他们双眼充血，每一个人都仿佛发情的公牛般拚命冲向只剩下光秃秃篮框的篮架。
「嘻嘻，加油，谁进球最多，可以得到我挑的神秘礼物哟!」
午后的阳光炽烈刺目，百合手背遮掩绯眸，笑眯眯地看着球场上的青年为她掀起阵阵腥风血雨。她擦擦汗，小巧结实的翘臀刚坐落石阶，马上便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石面烧得皱脸吐舌。
「呜，烫、烫烫……」
这时，百合忽然感到一丝凉意，无孔不入的金辉受挫，阴影悄悄地遮掩她曼妙的胴体。
百合惊讶地挑挑眉，回头一瞥，就看见千夏静静地伫立在她背后，柔润的黑发分垂两肩，头顶的金光顺着发丝流淌，晶莹惑目。
「咦，你竟然会来找我，真是意想不到……」
绯眸似笑非笑得眨动，百合打量了一会脸无表情的千夏，微一沉吟，朝旁边站得笔直的两名强壮青年努努嘴。
「你们也下去一起比赛，留在这里，奖品可要被抢光了……」
娇憨地挥手送别手下，百合轻甩波浪黑发，脸上的嘻笑渐渐隐去，微妙的敌意若隐若现。
「然后，有什么事吗?说起来，我们上次单独谈话，是自……」
「暪过蒋丽华的手下，按计划坐上来离岛的船后，就再也没有一起谈过了……」
千夏淡淡地回答，凤目居高临下地俯视，旁边百合的绯眸从她开阖的红唇上移，两名少女的目光轻轻一碰。
蓝天上云朵飘过，洒落的阳光为之一暗。光影浮掠，少女们的脸庞在阴影里忽暗忽明，尽管一个清丽秀美，一个妩媚魅人，可表情都冷漠到极点，明明长相各异，却有种悖逆常理的相似感。
良久，俩人不约而同地别开视线，交汇的眸光迸碎，酷热夏日的正午，却弥漫着让人心头打颤的冷意。
「嗯，已经这么久了……嘛，既然当时出现了分歧，那也只有决出胜负一条路……那么，是哥哥终于厌倦了你，所以你来投降吗?」
千夏幽冷地斜瞥一眼，没有回答百合带刺的问题。她看着球场内奔驰的青年们，蛾眉紧蹙。
「刚收上来的进路调查，今年有超过一半人放弃参加高考，也拒绝了就业辅助……你在谋划什么?」
「咦?你怎么会关心……哦，我都忘了自前天起你已经转成职员了。嗯，真是热心工作呢……」
戏谑地拉长尾音，百合瞟瞟千夏脸颊上的酡红，又低头皱起小鼻子在她身上轻嗅。淡淡的酒精味令百合低声嗤笑。
「嘻嘻，怎么，刚才又被踢去陪那些色老头喝酒?让我猜猜，是劳务署的变态副处长?还是那头银行的肥猪?」
百合满脸嘲讽:「我说还真亏你能忍耐，居然能容认自己在那些卑贱的虫豕前低声下气，这一点我得承认你比我强多了……」
「人类是规则与集体的生物。我在集体中的地位比他们低，也有求于他们，自然只能顺从他们的意愿，社会的规则就是这样，身为个体，身为人类，就得遵守。」
千夏的凤目转向球场上的青年:「而他们也该遵守规则，接下来为进学就职努力，而不是和犯罪、黑帮、毒品扯上关系，你正在毁掉他们的人生。」
「哦，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所知……至于人生?先不说每年都没有几个人能考上大学，就算考上了也读不起，小秀姐的事你也应该听说过……」
弧线秀美的唇瓣抿紧，千夏沉默片刻，才开口:「个体的差别是驱使人类前进的动力，集体中的一些人注定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但不是自甘坠落的理由。」
「呵呵，那么他们又是为了什么而努力呢?」百合看着球场上的板牙男艰难地杀出重围，高高跃起，篮球划出美丽的弧线，可惜最后还是擦框而出。
「你无法否认，无论他们付出多少，结果都得不了分。出身和成长的环境都和离岛格格不入，他们只会被边缘化，永远融不入离岛的社会。」
「是的，但他们的子女可以。人类的生命短暂，故而将自已无法达成的梦想寄托在子女身上，是人类社会生生不息的关键。」
「前提是人类还有未来可言……」
千夏倏地侧眸冷瞥，百合抿嘴一笑，摊摊手:「怎么，难道我们还要假装不知道数十年后的变局吗?」
她直视默然无语的千夏，回头笑呵呵地朝球场上拼搏的青年们挥手。
「至于他们，人类是本能驱使的动物，那么为什么要刻意压抑天性?他们仇恨抛弃自己的联邦和歧视他们的离岛，那我给他们复仇。他们憧憬富裕的生活，我给他们生财的方法……」
「贩卖毒品可算不上生财，你只是在引导他们走向毁灭……」
「嘻嘻，或许吧，但他们毁不毁灭关我什么事?想得到什么自然要付出代价……」
妩媚的绯眸眨眨，百合笑容纯美，然而抿起的樱唇透着残酷。
「这是彻头彻尾的欺骗……」
「是的，然后?要不要问问他们，他们想要的是我这个魔女蛊惑的绯丽梦境，还是你牺牲色相，为他们求来，那些让他们卑微一生的贱役工作?」
「脚踏实地总好过身陷牢狱……」
「营营碌碌的平凡一生，还是肆意放纵的短暂英雄，你觉得他们真正想要的是那个?」
「英雄只能做几分钟，而凡人能持续一辈子。」
「呵，说得真有道理，可惜，人类是欲望压过道理的生物，瞧瞧现在，整个福利院有谁站在你那边?」
「或许你说得对……」
千夏望向青年们，她也尝试过劝导他们，但只得到嗤之以鼻的回答。
「这些孤儿因为过去，迫切地寻找认可，恨不得一步登天，但梦境终会破灭，人类也是会成长学习的生物，你能骗他们一时，但骗不了一世……」
「谁管他们一世!别忘了，你与我如今都只是转瞬即逝的雪花，对，就和人类一样!」
「既然身为人类，那就应该遵守人类的规则，融入人类的集体，那也是我们的诞生到这个世界的使命……」
「永不满足的贪婪、永无止境的索取，我可是顺从人类的本能……」
「所以更要用规则和集体主义来约束……」
反映蓝天的凤目与梦幻氤氲的绯眸交错，俩名少女紧紧对视。微风拂过，发丝漫天，衣衫波动。
「呵，又兜回来了，这都第几次了……」
百合摇摇头，蓦然饶有深意地轻笑。
「既然和以前一样，你我谁也说服不了谁，那还是按照船上的睹局，让哥哥来揭晓我们的胜负，人类的本质。只不过，要是哥哥知道对他关怀呵护的千夏姊和他可爱的妹妹，只是把他当成争夺胜负的棋子，那该多伤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