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轻轻拂过，窗帘簌簌摇曳，也不知过了多久，男孩的意识慢慢从最幽暗的深渊挣脱出来。他涣散的瞳孔缓缓凝聚，闪烁朦胧的烛火幽冷的微光下，一具扭曲变形的尸体躺在男孩的眼前。
血染全身的冯行长躺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侧身探出的右手延伸到极点，无力地指着房门口，显然被刺中后拚命地逃向出口，结果永久地倒在途中。他窄细的双眸睁至最大，黯淡无光的瞳孔里残留无法置信的惧惶，或许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也没想到会死在这里。
对他来说，只是受邀来吃一餐普通的晚餐，就如以往无数个晚上，是再平凡不过的生活。然而，如今，他视作理所当然的明天不会再来。
没有人知道冯行长的人生是否留下遗憾，只能看见他生命最后留下的痕迹───一道匍匐拖曳出的扭曲血痕。依然从他身上汨汨流出的晶莹鲜血顺着蜿蜒的血痕，流淌到男孩的脚边。
男孩呆呆坐在床边，怔怔地凝视着脚下血泊里反映出的画面───他麻木青白的脸孔和颤抖双手中的染血短刃。
啪!
刀脊上汇集的血珠顺着明亮的刃身滑落，在半空中翻滚，坠落在血泊上，绽放的涟漪瞬间把反映的影像破坏殆尽。
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男孩飞快地松开双手，任由短刀坠落，他朝后倒退，惊惧的表情宛若在逃离恐怖的现实。
就像是他的动作启动了机关，男孩抽离的意识回归身体，隔绝的五感重新起作用，鲜血的腥臭、尸体还未死透的肢体抽搐、还有……
脸颊上阵阵湿滑，痒痒难耐，男孩反射性地伸手一摸，便见掌心多了一摊触目惊心的血污。
「啊，我、我……我到底干了什么……」
凝视掌心，他浑身抖索，喃喃自语，嗓音沙哑干瘪得连自己也认不出来。也就在这时，背后一具温香暖玉般的胴体紧紧拥抱着男孩。
「呜呜，笨哥哥，为什么来的这么慢!我好怕，真的好怕哟!呜，那个男人好可怕，就差一点，我、我……哥哥!呜呜呜呀……」
雪嫩的身上只剩下薄透的亵衣，百合从背后环揽哥哥的细颈，两团饱满的玉腻紧紧抵压在他的背脊上。她声音悲幽，可是男孩看不到的绯眸却鬼灵精怪地乱转。趁着哥哥不注意，百合偷偷把掌中的手枪塞到床垫底下。
「呜，哥哥，幸好你来了，刚才我好怕!好冷!好痛呦……」
少女内衣包裹的柔软胴体、粉嫩温热的肌肤、清馥撩人的幽香，还有妹妹依赖眷恋的呢喃，足以让任何男生疯狂，然而百合却感到怀中的男孩反应异常地冷淡。
她俯身窥探，刚好迎上一双冷淡无表情的眼眸。
妩媚的大眼睛眨眨，百合保持无辜纯真的目光和男孩对视一会，最终还是坚持不下去。她神情变幻，撇撇嘴:「哦，看来哥哥你还不至于笨到家……」
「……果然!」男孩的声音苦涩地难以形容:「这又是你的骗局!为什么!」
他握起双拳，怒火冲冠:「这可不是你平常的恶作剧!你骗些钱财，欺负别人就算了，现在真的有人死了!他到底干了什么，你非要杀了他啊!」
「嗯?我没杀他啊，是哥哥你杀的，刀上还有你的指纹呢!」
百合撅着嘴说完，就见男孩身体无法掩饰动摇的一震，嘴唇青白地颤抖。
「我、我……他……」
「而且，真要说的话，虽然这个胖行长为人很可恶，但以一般人的观点来看，他的所做所为也罪不至死。对了，他好像也有妻子儿子……」
她笑眯眯地看着哥哥咬着下唇，眼眶慢慢渗出泪水。
百合嫌恶地发现自己珍珠般的可爱脚趾沾了几滴血花，从地上的衣物中摸出化妆盒，用里面的手帕细心地擦拭。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又有必需要死的理由?哥哥曾经杀掉的看管就真的必须要死吗?他确实有恶心的爱好，但就真的该被夺走生命吗?」
男孩呆呆地不发一语，双肩无力地垂下。
「到头来，谁又有权力决定别人的生死?哥哥你吗?政府?军队……还是神?」
说到最后，百合自嘲地笑笑。她擦完后，左瞥右看，还是不满意，索性在床上盘起白嫩双腿，从化妆盒里拎出一个小瓶子，翘曲起自己精致莹美的脚趾，在指甲上涂抹鲜艳的甲油。
「罪该万死的人也有自己的所爱，再公正无私的审判也有犯错的时候，可死亡却无法挽回。所以，谁也没权力夺走别人的生命，正义从来不是杀人的理由。」
百合侧侧绯眸，看着男孩默然无语，可双手却暴露心情地用力拽着床单，她媚魅地吃吃笑着，以手支颐，粉蕾丝胸罩下的高耸轻轻颤动。
「但就算没有站得往的理由，人们还是停不下杀戮的步伐……要问为什么，那是因为人类是最喜欢自相残杀的生物……」
轻轻在趾甲上涂抹，百合幽魅的嗓音隐隐透着高高在上的冷漠。
「人类喜欢夺走同类的生命，仿佛那样才能从死亡的恐惧中逃脱出来。喜欢杀人喜欢得受不了，人类甚至发明了各式各样的理由来正当化自己的杀戮……正义、断罪、战争……」
百合迎着男孩迷惘的表情，绯眸里的氤氲流转，薄雪纷飞。
「人类从来不为理由而杀人，而是想杀人所以找理由；彰显正义用不着杀人，杀人需要正义粉饰!」
她扔掉瓶子，在床上站起来，踩着绵软的床垫来到男孩的身旁，半裸的胴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慢慢屈膝蹲下。
双手环抱胸前颤动的饱满，百合朝远方的尸体努努嘴。
「那个男人以世间的角度罪不至死，但你可爱的妹妹想他死，这个理由对哥哥你还不够吗?所以别再哭哭啼啼了……」
百合伸手温柔地擦拭男孩脸上的湿痕，可他却用力摇头闪避。
「别碰我!」男孩大吼一声，他恨恨地盯着妹妹一副很受伤的可怜模样。
「百合你总是这样，一堆乱七八糟的歪理!为什么学不乖呢，你以为你能一直骗下去吗!」
「嗯，可以哦，谁叫人类都是笨蛋呢!」
「你!」男孩指着撅嘴不屑的妹妹，气得直抖索。他清秀的双眸因为愤怒扭曲变形，脸颊上鲜血混合泪水，糊成一团，看上去宛若恶鬼。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没有赶来，你会怎么样!」
「哦，反正喊救命的不会是我……」
「你!为什么你总是这样!狼来了的故事你也听说过，你再这样欺骗别人，倘若有一天你真遇上危险，没有人会来救你!」
「反正笨哥哥你会赶来嘛……不管被骗多少次，也学不乖的笨蛋哥哥!」
「你、你你!」看着闹出人命依然漫不经心的妹妹，怒不可遏的男孩脑子一冲，他猛地举起右掌，作势欲掴。百合惊讶地睁圆妩媚绯眸，马上紧闭双眸。
举起的右掌悬空抖动，男孩看着妹妹咬紧牙帮，楚楚可怜的模样，终究下不了手。
迷人的睫毛微颤，百合怯生生地睁开绯眸，看着男孩放下手臂，喜盈盈地吐舌:「嘻嘻，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才不会打我……」
她眨眨眼，原本抱膝蹲着的身体前倾，膝盖落在床上，双手撑在两旁。百合如贪嘴小猫般爬入男孩的怀里，娇艳欲滴的樱唇用力印在男孩的嘴上，不顾他的反抗，用力地吸吮。
湿滑的柔软小蛇肆无忌惮地搅动，直到男孩胸膛起伏，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百合的嘴唇才缓缓离开，拖出一条长长的淫魅白涟。她媚眼如丝地呢喃:「原谅我!」
「你!」男孩的眼中爆出复杂的光芒，愤怒、不甘、心疼、无奈，他看着旁边的尸体，心底冰冷一片，双拳紧攥……但最终他还是颓然垂下双肩，怔呆地一动不动。
「嘻嘻……」
百合看着哥哥双眸木然，一副哀大莫于心死的模样，得意地挑起嘴角。
「大功告成，我嬴了!」
她在心中如此宣告，起身穿上衣服，又用身体遮掩偷偷摸出手枪藏好，转身离开，
刚走了几步，心情绝佳的百合蓦然起意，拎起圆餐卓上的高脚杯，斟了满满一杯红酒，就这么站在冯行长的尸体旁一喝而尽。
「真棒呢!」
两团艳惑的酡红浮起，百合的绯眸妩媚得宛若红枫漫湖。她随手向后一抛，在玻璃掉在血泊中破碎的声音中离开，留下失魂落魄的哥哥和一具右手前伸的尸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