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吗?这些就是明天大游行里你们负责的任务……」
窗帘紧紧拉上，窗缘还钉着木板彻底和外界隔绝的安全屋里，加缪乌黑的脸庞在侧旁朦胧台灯的照耀下忽明忽暗，表情严肃地交待着任务。
「怎么了?」他忽然皱起眉，看着对面神情惊愕动摇的陈进。
「但……这无论如何也太夸张了吧!」
陈进无法自制的喊出声来，旁边的伪娘也一脸震撼的模样。虽然他很想向政府和联邦复仇，但黑肤青年要求他们执行的任务也实在超出原本只是普通人的两人想象。
「关键是，新闻里不是也说了，游行时的安保将由……」
「由军队接手?然后你们就怕了?」
加缪接过伪娘的话，冷冷一笑。对面的俩个青年不自觉地或低头或侧脸，无法和他森寒的眼神对视。
「嘿，明白没有，这就是联邦的真面目……你们知道旧商业街的大屠杀里，伤亡为什么会那么惨重吗?」
「当然是因为那些丧心病狂的海盗……」
虽然已经过了几个月，但伪娘一听到加缪提起那场夺走他父亲的惨剧，还是无法控制地攥起双拳，略妩媚的脸庞血红得狰狞。
「不、不不……」加缪摇摇头，他张开双臂摊在沙发肩上，厚重军靴啪得落在前方的桌子上。
「如果同样的情况发生在本土，有完整战争预警演习和疏散体系，伤亡最多只会有三分之一；如果是发生在混乱的黑暗大陆，伤亡会不变……不过，其中一半会是进攻的海盗!」
搭在桌上的双腿迭成两郎腿，加缪嘲讽地扫视陈进和伪娘。
「也只有在‘安稳平和’的离岛，才会有那么惨重的伤亡。这就是联邦对离岛统治方法……离岛人不需要看清现实的双眼，只需要陶醉在一片‘和平’的景像；离岛人不需听闻真相的双耳，只需要歌颂‘幸福’日常的歌声；离岛人不需要保护自己的双手，只需要欢迎‘光明’未来的掌声……」
他越说语调就越高昂，嘴角也越扯越高。
「然后，如果有离岛人试图睁开双眼，竖起双耳，举起双手，联邦就会迅速露出真相目，用他们最擅长的手段……暴力来威胁、来震慑，必要时直接消灭……就像昨晚进入南岛的军队一样!你们会害怕很正常……」
加缪耸耸肩:「我也不会强逼你们，你们可以和绝大部份离岛人一样，捂起双眼、蒙着双耳、绑起双手活下去……而且说不定还能活得很好!」
他咧开大嘴，黯沉肤色下更显明亮的白齿闪闪生辉:「毕竟，人没有双眼双耳双手也可以活着。把头颅埋进沙里，将命运交托给上天，说不定意外地轻松!当然，一旦灾祸降临，蒙头掩耳的人自然一无所知，甚至连自己遭难的原因也搞不懂，愤怒不解地质问为什么要破坏他们得来不易的‘安稳’生活……噗、噗，哈哈哈!」
加缪抱腹大笑，矫健的身体在沙发扭过不停。过了一会，他挺起身，擦擦笑出来的泪水，看着对面脸色黑透的陈进和伪娘。
「不过，我想也无所谓，反正天上掉下来的陨石总不能砸死所有人吧?当有倒楣蛋被砸中，人们就从沙中拔出头，嘴上假惺惺地慰问追责，心里爽爆地幸灾乐祸……然后继续把头埋进沙里，等待下一个倒楣蛋出现。」
他张开双臂，表情无比夸张地:「不是很幸福的人生吗?你们也可以回到这样的日常，安稳轻松，也不会再感到害怕……然而，那样的话，所有的真相都将埋葬在黑暗里。不过，说到底……」
加缪轻挑地努努嘴:「谁在乎真相?你们也看到了吧?那个议员的直播，南岛前所未见的不满爆发后，政府又是如何回应?嘿，禁止公务员参加游行，封锁交通，他们甚至还准备免费开放游乐岛……」
黑肤青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嗤笑几声。
「事情到了这地步，他们想的还是让南岛人，让你们继续闭上嘴，掩起眼……对了!」
他朝窗外示意:「听说政府准备在外面惨剧发生的地点建个纪念公园……算盘打得真好呢，人们来到公园，望着碑文上实际上毫不关心的名字，放下花嘴上说几句好听话，心里庆幸倒楣蛋不是自己，然后转眼便可以将惨剧抛诸脑后，也不会再有人关心那些无辜的牺牲者到底为什么而死……如果你们觉得这样也好……」
「才不好!」
伪娘霍然起身，削瘦的身体颤抖不停，看着他扭曲的脸庞，加缪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但加缪哥，按你的计划，明天可能会有很多人受伤!」
相比起同伴，陈进还保持一定的冷静，自那场大爆炸以来，他的心中憋了无数的疑问，迫切需要对方为他解答。然而，黑肤青年只给了陈进一个冷淡的眼神:「然后?」
「加缪哥!」
「我应该对你们说过，忘掉宣传组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我们追求的不是正义……惩恶伐奸的事交给泪魔吧；也不是推翻联邦，我们也没那么大能量。我们追求的是真相……只是真相!」
加缪挺起身，手按在桌子上，双眸锋利如刃。
「离岛人不愿意睁眼面对现实，我们就逼他们面对；离岛人不肯倾耳聆听真相，我们就逼他们聆听!如果，得知一切的他们依然愿意埋头掩耳，愿意自绑双手，愿意在联邦的掌心跳舞，那也是他们的自由。」
他摊开手掌，又重新握回。
「我们拯救不了世界，我们能做的只是唤醒离岛人，由他们的声音决定离岛的命运……不管那是什么样的命运!而要打破联邦营造的虚假安稳只有一个方法……大量的鲜血!」
「这太荒谬了，加缪哥!」
「对，加缪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肯定还有其他方法……」
「别天真了!」
喀咚!
轰然萦回的巨响在封闭的房间内更显宏亮，加缪猛地一拳锤在木桌上，实心的厚木板在巨力下瞬间陷蹋，支撑的桌脚呻吟尖叫后，真接散架，桌面上的花瓶杂物哗啦啦地掉落地上。
加缪用冰冷透眸的阴寒眼神盯着屏气僵硬，仿佛呼吸也被冻结的陈进和伪娘。
「想想你们为什么坐在这里!」
看着他们马上露出的愤怒表情，黑肤青年的眼神越发冷冽，他指着伪娘:「因为你摆摊的老爸被炸成碎片!」
忽视伪娘红得快要掉下血的脸庞，他又转向旁边的陈进:「因为你喜欢的女人被权贵毫不在乎地**!」
陈进猛得站起身，牙咬得喀喀出声。迎着俩人悲愤欲绝的眼眸，加缪咧嘴挑眉，仿佛在无声大笑。
「所以你们才恍然大悟，像个小孩般哭哭啼啼地吵着要报仇要改变，然后现在你们对我说，还有其他方法?看看你们自己!没有其他方法，只有鲜血和伤痕能让人清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