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命还是她的命，你自己选一个——”
发红的剑刃在少女眼前晃动，相隔不到一米距离，薇薇安甚至可以感觉到其上的高温……
她愣在了原地……
一旁的付德尔也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狂喜——
断臂的主教也没想到自己的同伙竟卑鄙到这种程度——
而对敌人的卑鄙让他心安且舒适万分——
现在局势便完全掌控在了他们手里——
对他们而言，维尔维斯既然肯冒着莫大的风险来救这个女人，那么她就有着相应的价值……
温度逐渐从司教骑士的铠甲上褪去，象征着正义和高洁的亮银色的铠甲反射着皎白的月华——
可在维尔维斯眼里，却是那么刺眼……
薇薇安的小屋早已被拆得七零八落，地上的木屑自顾自地燃烧着……
维尔维斯看着木屑带出的火光，看着火光中仿佛若隐若现的身影……只有他自己清楚——
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阻止这一切的余力……
若是情况尚且可控，方才他就不会给眼前这个教会司教接近薇薇安的机会。
一切早已在不断的消耗中脱离了他的控制……
硬接高阶骑士一剑，硬吃一个高阶爆炎术……
即便利用了他能利用的所有知识硬生生在两个高阶强者身上讨到了便宜——
可他现在这具破破烂烂身体，早就到了极限……
维尔维斯仰头看着天空，持续了数秒……
来追杀他的两人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维尔维斯——
他又渐渐地把目光投向几人——
他们认为薇薇安的价值对于他很重，可是他和她的初次相遇仅仅只在两天以前……
愿意把她收为徒弟，或许只是因为把她牵扯进来的负罪感和因为相似境遇生出的怜悯……
他们两人在等着维尔维斯为了眼前这个女孩放弃抵抗或是自裁——
可是……
维尔维斯还有必须保护的东西——
他不可能因为才认识两天的人牺牲自己的生命……
更何况维尔维斯也知道……
若是自己死了，薇薇安在这两人手里活下来的机会几乎为零。
可是——
那难道就不是借口吗？
淡淡的疑问在维尔维斯的心底升起……
他不是已经告诉她，自己会带她走吗？
他不是默认她为自己的第一个学生了？
数个疑问句随着他心脏的跳动而有规律地在他脑中抛出——
而很快，下一个疑问又在维尔维斯的心底升起——
可是——凭这副残破的身躯又能做些什么？
维尔维斯稍稍抬起剑刃，看着自己微微发颤的双手——
这副身体已经在物理意义上到达了极限……
他已经尽力了……
不仅仅是救下薇薇安，若不是眼前的两人错判了当前的形势，他自己现在可能已经难以走脱……
只有现在——还有着放弃薇薇安离开的机会——
鲜红的血液从他的额间滑落，顺着他脸上的疤痕流下……
滴在他满是疮痍的左手……
或许——
是有办法的……
维尔维斯的脑内闪过了令他自己都不免吃惊的东西——
可是……
那个办法等于把自己背负至今的骂名和一直以来想守护的东西全部抛弃……
甚至——
南陆可能因此毁灭……
一杆天平在维尔维斯的心底落下，天平的左侧是薇薇安，而天平的右侧是他为之坚持至今的栖身之所——
是洛尔王室，是养育他承认的女王陛下，是和他一块长大一起学习魔法的芙兰达，是教育他剑技的前代剑圣，是与他一同在地下城历经生死的贝拉，是每天拿芙兰达没有办法摆脱他喊其起床的老管家，是为他唤来妖精滋养魔力回路的薇尔莉特……
在王庭后院的长青大树下，曾躺着不由自主滋生困意的年轻时候的维尔维斯——
那时，他们也在……
他们……是一个个他必须保护的如同亲人一般的存在……
是二十多年来在这个世界的回忆……
是他唯一的栖身之所……
而在天平在维尔维斯心中落下的一刹那——
平衡彻底倒向了天平的右侧……
维尔维斯不可能为了薇薇安放弃洛尔王室！
可是……
在维尔维斯做下决定的一刹那——
在他眼角的余光里……
薇薇安低下了脑袋，像是看到了什么……
而后……她在脚边捡起了一把带血的钢钉……
那根钢钉尚且还沾染着她自己的鲜血——
他看见……
那双蓝色的眼眸在微微动摇……
他看见……
她颤抖着双手，试图捧起那根钢钉……
那道同样满身是伤的小小身躯好像在做着什么艰难的抉择……
维尔维斯看清了，那双蓝色的眼眸中，充斥着对于死亡的恐惧……
可她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尖锐物体——
仿佛在下定某种决心一般——
缓缓改变钢钉的朝向……
沾染了鲜血的尖端缓缓对准了她的咽喉……
“弗莱！那女人想自杀！”
不只是维尔维斯，观察到维尔维斯眼神变化的付德尔也发现少女的异样，对神殿司教大喊——
而在喊声传开的那个瞬间……
她仿佛被逼着下定了某种决心——
就好像……她在那一刻没有成功，她会再次失去选择死亡的权利……
到底是什么理由驱使她做出那样的抉择？
维尔维斯的心中做出了那样的疑问……
而他没有任何犹豫——
“薇薇安！”
从维尔维斯的口中，第一次传出了少女的名字——
一切的故事从这里才算正式开始……
人类与神明的博弈在这一刻才算是正式开始……
而只是这一声呼唤……
让少女略微僵硬了一瞬……
在这一瞬之间，少女手中的钢钉被神殿司教的银剑挑飞——
她失去了选择死亡的权利——
在短暂的惊愕后，豆大的泪珠萦绕在少女的眼眸，随后顺着脸颊缓缓滑下……
而在这一瞬——
维尔维斯心中的天平发生了改变——
他，维尔维斯……把天平左侧的筹码轻轻举起……
天平彻底倒向了右端——
而无视了天平的平衡，他把名叫薇薇安的筹码也放进了右端的托盘之中，和他心中所重之物放在了一起……
在短暂的失衡后……
他又在天平的左侧放下了另一个筹码——
那枚筹码……
是维尔维斯自己……
从那一刻起——
他不会再有机会作任何解释——
从那一刻起——
他注定要忍受一辈子的污名——
因为在这一刻……
那道污名已然成为事实——
为了祂毁掉北陆的是他——
让祂重新降临在这个世界的——也是他！
“薇薇安！”
“闭上双眼！捂住耳朵！”
维尔维斯如此怒吼道……
在他的左臂上，一道湛蓝色的封印缓缓显现……
“不要看！不要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