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华阁，百花熬制的沉香为层层叠叠的青纱帐升腾起不似人间的寥寥云烟。
异香扑鼻，珠串叮咚作响，裙摆翩翩，丝竹声缠绵。
我以为交缠在丝竹中的还应该有其他声音，但这次漫步踏入阁中，我的母亲却意外的穿戴整齐。
她拿着一杆造型精美的烟杆，怡然自得地坐在男宠的怀里呼出一口浊气。
男人虽然貌美，但双眼失焦犹如玩偶，仍由母亲摆弄，裸露在外的皮肤片片殷红。
“宗主，九小姐来了。”
美人塌前伺候的丫鬟个个媚眼如丝，她们见到我来，屈膝行礼，轻纱飘动勾勒纤细的腰肢，一颦一笑风韵十足。
“见过母亲。”
我俯身行礼。
母亲深吸了一口烟，随意地把手中烟杆插进男宠凌乱的衣服里。红唇中呼出的薄烟融进阁中缭绕的异香中，她走下了塌，身上的银铃乱颤。
我低着头能看到她洁白脚踝上绑着的红绳，她伸出挑染了凤尾花色的指尖，勾住我的下巴。
“小铃儿，几日未见，你的身上的味道真是愈发好闻了。”
母亲的的脸近在咫尺，即使已经百岁有余，她的面容一如芳华正茂的少女明艳又慵懒，魅惑不失清纯。
从我记事起，她的容貌就从没变过。
即便在外风评恶劣，这张脸仍能让修仙界无数男人为之疯狂。人间凡人更是前赴后继，耗尽权财家破人亡。
她就是无人不知的合欢宗宗主，我的亲生母亲，姬婳。
“铃儿天赋愚笨，再怎样也不及母亲十分之一，也只有母亲愿意耐心传授铃儿一二调香之法。”
我亲昵地搂住她的胳膊，“母亲对铃儿用心至此，铃儿怎敢懈怠。”
姬婳心情很好，在我搂住她胳膊的时候又情不自禁地抚摸我的脸。指尖摩擦过我的皮肤，自带深情的眼睛像是在注视最满意的物件。
“那当然，因为你是我最得意的女儿。”
混杂在异香中的甜腻气息随着姬婳站在我身边而愈发的浓郁。
我笑靥如花，直入正题:“不知母亲百忙之中唤女儿前来所为何事？”
姬婳眉眼缱绻，她又坐回美人塌上。原本因为她短暂离开而面色痛苦的男宠像是找到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又贴了上去。
姬婳扣住男宠的手，看似力气不大，但已经能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
男宠失神的眼里没有痛苦，面色潮红一脸享受。
姬婳柳眉微皱，松开手后将男宠扫下了美人塌。随侍两旁的丫鬟连忙把男宠拖了下去，以免扫了宗主的兴致。
“我记得今天你今天及笄。”
姬婳手里又多出了一杆烟，她抽了一口后眉头才舒展开。
“母亲记得铃儿生辰，铃儿真是太高兴了。”
姬婳子女众多，平日里不闻不问，如今突然记得我的生日。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的兴致又肉眼可见地提了起来。莹白纤长的手指一挥，又有两个丫鬟走了出去。
“眼见你功法即将大成，我给你准备了一件及笄礼物。”
没一会儿，丫鬟又回来，地面上传出咚的沉重声响。阁中浓郁的香混进了血腥味，琉璃琳琅脆响间有个声音微不可闻。
“姬婳……你……不得好死……”
我低眉一瞟，地上蜷缩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狰狞的伤口把原本素色竹纹锦袍染成了暗红色，血肉翻出能见白骨。
我不由皱了皱眉。
姬婳听到他的声音不怒反笑：“还有口气，还有口气就好啊～”
她长挑的眼睛看向我：“小铃儿，眼下你以及笄，大道将成，最是需要一具上好的灵体采补。这是我送你的及笄礼，拿了他的阳元，母亲我啊，算是后继有人了～。”
和这个女人相处十余载，我最是了解她的性格。
若真是好东西早就被她玩坏怎么会轮得到其他人，除非她也拿这人没办法……
我撇了一眼地上人折断的四肢，这身上恐怕只有脸是完好的。
（蓬莱……那地方的人确实个个都是大犟种。）
“母亲的容姿足以在这世间焕发万万年，说后继实在不吉利，女儿只要能在您的膝下仗仰您的英姿就满足了。”
姬婳心情大好，她开怀地笑了两声，胸前美景波荡。
“小铃儿小嘴可真甜，我就喜欢你这张嘴。”
“能得到母亲的喜欢是女儿的荣幸。”我又是俯身莹莹一拜。
姬婳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愉悦中又浮现隐隐不快:“你知道他是谁吗？”
“女儿不知。”
蓬莱中容貌出挑能被姬婳看上的人屈指可数，排除那位常年闭关的蓬莱仙君，还剩的人……
我心下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姬婳朱唇微起，下一秒，一声刺耳尖锐的声音打散丝竹声。
“母亲！”
“母亲！凭什么要把玥长杉送给明铃！我明明才是您最宠爱的女儿！她明铃只知道杀人，她用的上男人吗？！”
容貌旖旎身披粉纱长裙的少女冲过层层青纱帐，珠串被她撞得哗哗作响。
“母亲，你把玥长杉给我，我才能把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挤满愤恨与嫉妒的眼睛盯着我，没有丝毫犹豫地走上前想把我脚边的少年抓走。
虽然听到玥长杉的名字后我脑仁都在嗡嗡作响，但我还是伸出手先一步挡住她的动作。
她欲反抓我的手动作时，我已经扯住她的纱帛钳制住她另一只手把她捆着摁在地上。
“明铃，你这个贱人，你怎么敢在母亲面前这么对我！”
“荣颜，你怎么能在母亲面前大呼小叫的呢？”我勒紧了她手上的纱帛，雪白的手臂开始泛紫。
“身为女儿的我们，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合欢宗的脸面。”
“明铃，你这个贱人，你装什么装？！你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装？！”荣颜对姬婳娇嗔道，“母亲～你看她竟然这么对我！”
姬婳吞吐着白烟，神色惬意，就像在看一出好戏。
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女儿如此娇纵地站在这里，恐怕早变成一具尸体。但荣颜的生父却是这些年来最得宠的，就连我遇到也得喊一声父亲。
“好了，荣颜，别闹了。”
姬婳的烟杆轻轻敲打小桌。
我松开荣颜的手，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小跑到塌前，匍匐在姬婳身边，恳求道:“母亲～你把这人给我嘛～女儿看上他好久了～”
姬婳长睫微扇，她说：“颜儿，你想要什么男人都可以，但这次不行。”
“为什么？”荣颜的脸因为激动都狰狞了几分。
姬婳眉头一簇，荣颜马上讨好道:“母亲，明铃练的杀生道又不需要男人，你给她不是浪费了吗？”
“母亲，这就是蓬莱仙君首席大弟子玥长杉吗？”
我出声打断了荣颜啰嗦个没完的话，抓起少年的头发一提。
少年仰着脸倔强地维持着意识，阁中的香让他惨白的脸都多了一丝绯色，但他半睁的眼睛怨毒至极如同即将濒死的蛇。
“妖女……不得好死……”
我捏住了他的下巴，嚓的一声他下巴脱臼发不出任何声音。
松开玥长杉的头发，他咚地又倒在地上。
姬婳无视了荣颜的讨好，对我意味深长道:“小铃儿，为了抓到他母亲我可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多谢母亲的赏赐，女儿一直想要个蓬莱的人精尽功法，知子莫若母，母亲真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
我行礼感谢，丫鬟见我眼色连忙拖着地上的人出去了。
“既是蓬莱的人，铃儿必会‘好生’招待，不让母亲失望。”
荣颜急得干瞪眼。
“好了，你先下去吧，别让他死了。”
姬婳已经下了逐客令，我也没做停留，跟着丫鬟们退了出去。
“母亲～”荣颜瞪着水灵灵的眼睛，嘟着嘴很是不满。
“好了，颜儿，先前便觉你蠢笨，如今更甚。”
姬婳只是推开荣颜，荣颜却如大风飞了出去撞在门口。啷当的声响即使已经站在阁外的我也听的一清二楚，我已经知道荣颜即将面对什么，嘴角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和自私自利的女人玩母女情深，真是个蠢货。）
阁中，荣颜口吐鲜血，五脏六腑仿若都搅在一起，小脸仓惶不安:“母亲，颜儿，颜儿知错了。”
“是我太宠你了，让你不知分寸。”
浓白的烟雾遮掩姬婳眸中的嫌恶。
“说能力，你还轮不到和次次历练第一的明铃抢男人。”
“说你聪慧，你都不知道自己练的无情道碰不了蓬莱的人。”
“无智又无能，颜儿，合欢宗可不止你一张漂亮的脸。”
荣颜脸色苍白，整个人有如风吹就破的薄纸。
姬婳和往常一样风情万种的脸说出了荣颜最害怕的话。
“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你的命就先留着。”姬婳合上眼声色婉转却又冷酷，“带去惩戒堂领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