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敌方不上当怎么办？”白雷问。
张奎的计划乍一看很完美，但也要敌军配合才好——假若敌人不上当，那岂不是自始至终都是北路军御敌，西路军仅仅是个摆设？
“要不上当，那就让北路军独得功劳，”张奎淡淡回答，“反正他们也顶得住。”
“其实你可以贴着鬼门关往北走，”白雷指指沙盘上的鬼门关，“贴着鬼门山脉往北，也能包抄到敌军后方的。”
“吕师爷也是这么建议的，”张奎摇摇头。“可本帅还是不准备动——除非北路军求援。”
“为何？”
“哈哈，这是本帅私心，”张奎笑道，“毕竟本帅来这里人望不高，北路军都是侯爷的旧部，去了，有抢功的嫌疑，若小侯爷率领的北路军有自信歼灭天汗军，那本帅何必去抢功呢？”
“你这个外来的指挥使，活着真累。”
“哈哈哈哈。”张奎大笑，“为圣上效命么！只要能守住玉泉地区这份天朝的国土，只要能让守卫国土的将士们满意，本帅累点又何妨？再说，按兵不动哪是累？闲差！”
“呵呵，确实是闲差，”白雷跟着笑了会，装作不在意地问了句，“对了，你重金聘请的吕师爷……很值得信赖？”
“哈！重金是不假，但吕任曦答应做本帅幕僚可不仅仅是为了钱——本帅和他认识很久了，朋友来的！”
“哦……”白雷还想试探地问些，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报——！”就在此时，忽听议事厅外士兵一声高喊：“报——！指挥使！敌军夜袭安置点！连下七个！”
“什么？！”张奎身子一震，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同时脸色巨变，“连下七个？！多少人？！”
“漫山遍野！”报讯兵急道，“足有一万！”
“北路军？”
“小侯爷已经率队支援了！他命小人速报指挥使！”
“怎么可能？！来人！速招吕师爷！”
“是！”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张奎继而俯身沙盘，“怎么会在这出现？怎么会在这出现？！他们怎么知道的？！”
安置点，远在北路军后方，玉泉城东北方的位置，依山依河，本是最安全的地方。
想要夜袭安置点，必须穿过北路军和北方群山的夹缝，将侧背完全暴露在北路军的攻击范围之内。
外族军队这么胆大？
“报——！”吕任鑫还未到，第二名报讯兵已跑了进来，“敌军夜袭，劫掠我七个安置点，俘获大量百姓，小侯爷已带队前去救援！”
“知道了！七个，两万多百姓……”张奎紧皱眉头，咬着牙，“这是要……可恶！”他反复看看沙盘，当机立断地一掌拍下，“算了——吕师爷！”他对着急匆匆跑来的吕任鑫吼道，“升帐！半柱香后后出发！来人！备甲！”
“现在去救人，赶得上？”白雷出声提醒，“你这西路军离得太远了。”
“哪是救人？！”张奎在士兵的协助下匆忙穿起战甲，同时大声回答，“是救军！小侯爷带队救援？搞笑！劫掠平民用得着一万人？！——天汗军等的就是北路军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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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内鬼？”紫枫惊讶。
张奎带着玉关城的驻军浩浩汤汤地出发后，白雷独自回到营房，将刚发生的事告诉紫枫他们。
“嗯，”白雷点点头，“若不是内鬼，天汗军不可能那么清楚安置点的所在——一夜劫掠七个，那么准！”
“雷哥你知道内鬼是谁？——张奎张大人有说么？”小柳问。
“张奎没说，”眼见张奎急匆匆地带队离去，白雷心中很是怅然，回到营房便随意地往躺椅上一躺，很是无力地看着屋顶，“不过我大概清楚——若是猜的没错的话。”
“谁？”
“小侯爷。”
“小侯爷？！”小柳紫枫一起惊讶，病床上的沈齐业更是忍不住坐起身。
“嗯……最可能的就是他。”
自始至终是个阴谋，一个合情合理除掉指挥使张奎的阴谋。
不惜牺牲数万平民，引张奎入局的阴谋。
张奎的作战计划里，将玉泉城也当成正面御敌的棋子，因此，为了防止城内有奸细混入，将大量外来部族平民安置在玉泉城的东北方，一个远离战场，相对安全的位置。
这给了侯爷小侯爷他们一个可乘之机。
天汗军入侵玉泉地区，主要目的不是侵占，而是劫掠，劫掠金银、劫掠珠宝、劫掠奴隶——要不然这场入侵也不会被称为“秋狩”了。
劫掠平民总比击溃玉泉军收获大。
也更轻松。
因而，只要告诉天汗军平民集结点的所在，那天汗军绝不会和北路军死磕——只要再告诉天汗军北领军驻守侦察的盲点，那天汗军绕过北路军，劫掠平民便是手到擒来。
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小侯爷以“救援平民”为由分兵，造成北路军将会陷入天汗军分割包围的假象，好吸引张奎带西路军前去支援——目的，便是让一直驻守玉关城的张奎和天汗军直接接触，因为，只有让张奎真正出现在对敌的战场上，才会——
黑魔核晶。
张奎身后的，他信任的师爷，吕任鑫。
可以触发黑魔核晶爆炸的非神协会会员，吕任鑫。
“张奎张指挥使对敌作战时中了爆炸陷阱，不幸身亡，逆境中的小侯爷奋起反击，击退天汗军，成功为张指挥使报仇雪恨。”
这便是侯爷和小侯爷的剧本。
铺垫许久，最后小侯爷亲自作饵的剧本。
“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他？！”沈齐业怒道。
“齐业你忘了？”白雷依旧无力地看着房顶，“告诉张奎，死的人更多。”
虽然早就做了对张奎“见死不救”的决定，但眼睁睁看着刚刚还请自己喝茶，又很信赖地请自己为他参谋作战计划的张奎张指挥使去送死，白雷心理还是十分难受。
即便经历过太多事，由之前的懵懂少年变成现在冷淡的实用主义者，但白雷内心，依旧十分重视情义。
“可现在已经死很多人了！”沈齐业还在发怒，“很多百姓！”
“嗯，我知道，”白雷知道“百姓”是东方对“平民”的称呼，也知道侠义心肠的沈齐业难以接受这种事，“齐业你要知道，若是我阻止张奎前去，死的将会是整个玉泉百姓。”
“啊？！”沈齐业愣住了，“怎会？”
“先不说张奎会不会听我的罢，”白雷苦笑道，“有吕任鑫在，估计张奎也不会信我，不过就算信我——那之后，张奎不就会让西路军停下，不去支援北路军？”
“嗯。”
“得不到救援，又分兵的北路军，能顶得住天汗军么？张奎死了，西路军也只是稍微受损，只要出现在西路军面前的小侯爷振臂一呼，那便是妥妥的复仇战力——别忘了西路军那些副将，可都是侯爷小侯爷的人。所以张奎死西路军乱不了。而若张奎知晓小侯爷的计划，带队撤回，那北路军便完蛋了。”
“……”
“北路军败了，西路军独木难支，那之后便是整个玉泉军的溃败——前来‘秋狩’的天汗军……我觉得他们不会介意趁机改‘秋狩’为‘占领’的。这样，齐业你觉得玉泉地区会死多少人？”
“到时也许你我都成为天汗军的奴隶。”小柳苦笑，“被带到寒冷北方，在高强度的劳作中死去——和大多数被迫成为奴隶的百姓一样。”
“以雷斯你的智慧……”紫枫蹲在白雷身边，拉拉他的手，“也想不出办法吗？”
“我只是个初来乍到的外来学子，”白雷无奈地伸手摸摸紫枫的头发，“哪那么厉害？什么都不熟悉……怎比得过侯爷小侯爷？他们可是在小柳从江南押镖出发前，便开始布局了，”稍稍停顿了下，白雷又说，“也许……也许侯爷他们也考虑到了张奎不上当的可能，也许他们真考虑到‘万一西路军不来支援，单靠分兵的北路军，也能击溃天汗军，保护玉泉地区’的可能。但还是那句话，我不了解，也不敢冒险去阻止张奎出发。”
“其实……”小柳思索着补充了句，“其实……雷哥你也不用内疚什么——现在这种状况，就算吕任鑫不启动黑魔核晶，张奎他也活不了了。”
“啊？”三人一起看向他。
“这个小弟比雷哥你这个外来人清楚得多，”小柳接着说，“对天汗军作战计划是张奎张指挥使定的，安置点是张指挥使设立的，西北两路军的最高指挥官也还是张奎——天汗军绕过北路军去袭击安置点，作战计划失败；安置点糟劫掠；北路军又分兵被困；这三条失败的责任都该由张奎来抗，到时只要侯爷在写给圣上的奏折上稍稍严厉些，为了安抚侯爷，也为了给那些无辜被逐出玉泉城，被迫被安置，又惨遭劫掠的百姓一个交代——张奎一定会被圣上降罪。斩首砍头是免不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