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泊旁吹拂徐徐的微风， 一辆马车在沿岸的道路上缓缓前进——
车夫戴着斗笠，埋低了脑袋，像是睡着了一般，任由马儿沿着既定的道路前进——
偷来的马不是匹老马，但却懂得沿着道路徐徐前进——
虽然维尔维斯在马厩里放下了远远大于马匹和车厢价值的金币——
大部分是从阔绰的主教大人身上摸来的……
可这样的行为也确实不可取……
在车上躺着一个失去意识的少女……她被五花大绑，看起来像是避开伤患处地尽可能绑得严严实实——
在加上手部和腿部的白色绷带，此刻的她活像一个小粽子——
在搞清楚为什么她能触碰到祂的存在之前，维尔维斯不打算放开她……
但是当时不能在原地逗留太久，只好先在类似于商行的地方借了一辆马车……
车夫吐出嘴里的稻草——
看向炽烈的阳光，脸上的刀疤得以重见天日……
他重见天日了——
而祂也重见天日了——
从打开封印的那一刻起，“古神”这两个名字便不能再从维尔维斯的嘴里出现——
也不能再和任何人交谈北陆里发生的一切——
不管是任何形式的代指，或者是任何有关祂的情报都不能出口——
否则接收到这一信息的对象大概率会瞬间死亡并成为祂重生的土壤——
那是比瘟疫更加恐怖的存在——
维尔维斯本想着回到洛尔王国境内，把北陆的事情告诉芙兰达——
他在心底总隐隐觉得，假使全世界都不相信他，那个在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从小和他一块长大的芙兰达也会相信他……
凭借她那聪明的脑袋……
凭借着那无论维尔维斯告诉她任何以往的科技产物，她都能复现的小脑袋瓜……
她一定能理解北陆发生的事情——
可现在不行了……
祂的存在，必须被维尔维斯带到坟墓里。‘’
不过维尔维斯并不后悔……
而且眼下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还有另一个麻烦的问题——
为什么薇薇安可以触碰到祂的存在……
维尔维斯的目光瞥向车厢内的少女，此刻的她如泥般酣眠——
失血较多，外加上安下心来精神突然放松，在维尔维斯处理完古神之后，她就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维尔维斯的魔力回路萎缩了，挤出一丁点魔力都很艰难，更别说治愈魔法了，伤势的治疗是利用散落在地上的一些半成品魔法卷轴——
那些魔法卷轴应该是薇薇安打工的地方给的，她为了攒钱似乎还承接了第二份工作，也多亏了那些带着治愈符文刻印的魔法卷轴，薇薇安和他的伤口都得以得到简易的处理——
不过该找医生还是得找医生……
教会里的免费的神职人员是指望不上了——
维尔维斯看着道路一旁的巨大湖面——
一望无际的贝加尔湖，像海面一般宽广……
这是南陆最大的内陆湖泊，这座方圆近百万平方公里的湖泊被五个国家包围，称其为内海其实也丝毫不过分。不如反过来说，维尔维斯在洛尔境内生活二十多年，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这片水域被叫做湖。
而维尔维斯现在的目的地是距离洛尔王城最近的港口都市——
潮南。
在潮南中转，而后去其南部的王都确认她们的安全——
也未必需要再去王都了，现在的他离她们越远越好……
维尔维斯的心底其实暗自笃定，在潮南打听打听王室的消息就好了……
只要确认在他从六神殿的审判会上逃跑之后，王室没有立马遭到报复……
微风拂面，带着一丝惬意和快活——
维尔维斯本不该如此放松……
可他确实没有了赶路的余力……
他的身体还处于半虚脱的状态，即便恢复了，恐怕也很难恢复到初到边境小镇时的状态——
先前那一战，留下了不少后遗症……
即便恢复了，他十有八九也是个彻彻底底的废人了……
不过慢慢赶路也好，越是自然，就越像普普通通的旅人……
对现在的他来说，反而越安全……
更何况北陆回来后——
已经少有如此难得的惬意……
维尔维斯微微低下了脑袋，疲惫始终缠绕着他，在放下戒心的那一刻，他隐隐感觉到自己进入了梦境……
而在梦中，他似乎看到了薇薇安的身影……
……
……
“你再活下去，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和你父母一样……”
“你再活下去，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因你而死——”
“求求你了，薇薇安……为了亲人不再遭受苦难，为了朋友不再遭受折磨……”
“请你赴死——薇薇安——为了圣爱丽丝大人的诞生！”
是昨晚的场景……
是维尔维斯解开封印的前夕——
无数声音催促着跪坐在地面上的薇薇安自杀……
他能听到薇薇安脑海深处不断传来的声音，混杂着她的心声和一些记忆的碎片……
跪坐在地面上的薇薇安看着手上的钢钉，陷入深深的动摇，在她看见维尔维斯抬头仰望天空的刹那，过往的种种在她的脑海里一一浮现……
她曾经见过那种犹豫和彷徨……
那是被她拖累的人们面临抉择的模样……
但是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一次次眼睁睁看着他们融化……
可这一次，她有了选择的权利——
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沾染着鲜血的钢钉——
她从不想如此结束自己的生命……
重获自由的她无比珍惜这条背负了许多人的生命……
可倘若……
自己的生命成为了唯一一个救助过自己的人的累赘……
那么她……
少女微微发怵着……
她很害怕……
害怕扎进自己身体的痛感，害怕自己不能忍受那种痛感而半途而废……
而在薇薇安下定决心的一刹那——
维尔维斯的声音骤然响起——
“薇薇安！”
……
……
两人不约而同地醒来——
那场梦……
是薇薇安昨天晚上自杀前的心理复现……
他听到了薇薇安的心声……
坐在马车前端的维尔维斯愣在了座位上——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迅速地看向了身后车厢里的女孩——
只见一双蓝色的眼眸中同样充满了吃惊和诧异，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马车微微颠簸着……
维尔维斯缓缓开口道：
“我们做了同一场梦！？”
薇薇安看着维尔维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全身上下被绑成了粽子，她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少女同样没有答案，只能以摇头回答。此刻的她比维尔维斯更搞不清状况，倒不如说，她更不明白为什么会被绑起来——
“那些声音是你的心声？”
“您听到了？”少女微微一愣，随后脸上染上了一层绯红……
维尔维斯带着淡淡的惊讶，那张刀疤脸上少见的把感情表露出来，他联想到了先前的一些信息——
“圣爱丽丝教院和圣爱丽丝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薇薇安略微犹豫了一下，但似乎选择了坦诚，”我是从那逃出来的——圣爱丽丝教院在裴南境内。”
“裴南？”谜团越来越多了，维尔维斯感觉今天说的话比他过去几个月说的都多。在他的印象之中，裴南国是一个靠近诺尔斯河的超级大国，国土面积约莫是洛尔的八到九倍。他从北陆回来时有从他们的边境经过……
可那里距离洛尔王国还隔着上万公里，中间还间隔着三到四个小国——
“至于圣爱丽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我在那个教院里遭受的一切对待，都和这个名字有关……”
维尔维斯隐约知道薇薇安所受的对待代指着什么……虽然很少，可梦境里在薇薇安的记忆里确实闪过几个断片……
爱丽丝是生命女神，是六神殿六个教会的首位，可是圣爱丽丝又是什么……维尔维斯的心里同样充满了疑惑——
维尔维斯想起了在古神出现时对着祂跪拜的付德尔……
想起他曾提到过圣爱丽丝……
对于那个黑衣主教而言，圣爱丽丝又意味着什么……
他为什么在死前对着那尊古神顶礼膜拜……
为什么对祂大喊“圣爱丽丝大人”？
而且，在那一瞬间，付德尔真的是对着祂喊的吗？
而且，在薇薇安的梦境里，曾经有人在她的眼前融化……
是不是意味着……
圣爱丽丝和祂有些关系……
可是薇薇安呢？
她和古神又是什么关系？
维尔维斯看向了薇薇安，看着她错愕地与自己对视……虽然他已有八九分确信，但这个举动还是十分冒险——
“你见过祂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