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9日，下午3点，鲍曼广告公司二楼，会客厅。
一行人匆匆闯入宽敞的会客厅，在两张高档皮质沙发上或坐或躺的四人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射而来。
其中两位是大卫的工人同事：拉法埃尔·舍费尔、文森特·舒尔曼。
另两位则是与劳拉同行的女同学：索尼娅·罗曼、艾泽拉·洛伊。
经历了一天一夜的限制人身自由的审问，四人神色都看起来相当疲惫，对于时常到来的不速之客已经麻木。
“我是苏格兰场侦缉科探长罗伯特.厄索。现在，我要询问你们一些问题，还请诸位如实回答。”
“案件目前进展顺利，不出意外这将是最后一回审问，你们最晚明日将与家人再会。”
“警官。”年过四旬的拉法埃尔有气无力地说道，“您的措辞没有什么稀奇，真的。上上个也是这么说的。”
“看来那帮饭桶的空头支票开多了，那我换个说法——大卫已经在外面等你们了。”
“大卫那小子？他搞什么了！”一旁的文森特垂死病中惊坐起，“他又带着家伙计搞铲起来了？”
为什么是又……
“咳咳，不是这样的，大卫只是在协助我们调查而已，先生，不必激动。”凯恩连忙安抚这位看起来随时都会抄起家伙的老炮儿。
文森特听闻和气些许，却不忘操着暴躁的老英伦腔调嚷嚷道：
“行，反正你们要知道，我们哥几个干这行这么多年，闲的蛋疼勒一个丫头计作甚？大小姐这年头遍地走，能值几个钱？”
言毕，他还不忘鄙了眼对面的两个劳拉的女同学。
然而相似的吵架已经不知道起了多少次头，饶是两名自尊心强烈的女大学生也懒得反驳半句了。
“两位小姐，可否赏光？”
查尔斯不带半点生气地开口，本想拉低帽檐，伸出手才意识到头上早就空无一物。
“你们能把劳拉带回来就感谢上帝了，她是那样好的姑娘……”棕色卷发的索尼娅略带着一点哭腔回道。
“我听说别人说被抓走的女学生都会被卖到非洲去，给那些土著当后室。劳拉可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上帝保佑……”
“小姐，”南希出言安慰，“卖到非洲是赚不到什么钱的，而且途经苏伊士运河航线，虽然上一年英埃条约被废除了，但还是有不少英国军队驻扎的。偷渡不安全，性价比太低，根本划不来。”
“你……我……”索尼娅本来就一副伤心憔悴的样子，南希不说还好，听她一番言论，终于忍不住呜咽起来，徒留尬在原地的南希不知所措。
查尔斯：乐。
“你大学什么专业的？”
“材料科学。”南希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理工女。”
“半斤八两。”
索尼娅呜咽时，凯恩注意到了独自待在房间角落的艾泽拉。
她顶着黑色短发，身材矮小，1米55左右，生着一张稚气的面孔，却有着如查尔斯般过于老气横秋的表情，并且有着与身高不相称的丰满身材。如果没有身着大学制服，谁见了都以为只是个初中生。
若说其他三位只是稍显疲色，那她则是面无光彩、万念俱灰，也不理睬众人，整个身子斜靠着沙发，双眼空洞无神，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阳光，对世间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听见同伴哭泣的声音，她僵硬的脖子如人偶般嘎吱嘎吱转回来，用死去的眼神撇了一眼众人，却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瞳孔略微收缩，又隐蔽地将目光收了回去。
“你们三人昨天分别用什么方式来到这里？”罗伯特没管房间内不妥的氛围，朝两位小姐开口道。
“我乘的是19号公车，艾泽拉她……”
“我步行过来。”
“你们三人来鲍曼广告工厂的目的是？”
“假期调研，你们早就知道了吧？”
艾泽拉不冷不热得像个回答问题的机器。
“很好，你们为什么要去那个工厂？”
罗伯特倒是不忌讳这种一问一答，高效地继续提问。
这次她选择扭过头去不发一言，众人便把目光投向索尼娅。
“呃，艾泽拉她……她没有跟我们一起去仓库呢，是我和劳拉两个人一起去的……”
索尼娅磕磕绊绊地回答着：
“去仓库是劳拉首先提出来的……”
“我们一开始来到这里本来就是想与经理接洽一下马上离开的……可是，可是，你们应该也知道的……那个叫马隆的经理态度不怎么好哇。劳拉是个要强的姑娘，她无法忍受这种冷遇，我们也都不想空手而归。”
“正好我们听说马隆他有走私逃税的消息，所以不就是想着能……稍微调查一下子嘛。没想到……劳拉她……”
索尼娅的声音愈发低沉，似也不想提起这段不好的回忆。
“那你呢？”探长的目光转向艾泽拉，“你为什么没跟着去？”
“马隆再差也是个狡猾的天杀资本家，没有人跟他周旋便会起疑心，这种道理还不明白吗？”
“所以你一个人留下来跟马隆周旋？”南希翻看着档案。
“但据我们所知，你们谈到一半的时候马隆便发现了不对赶往仓库，于是撞见了在场的几名当事人，众人也是在那之后才发现劳拉失踪的事情。”
“呵，这就不关我的事了。”艾泽拉扭在一边的头没有半点反应。
“什么叫不关你的事？！”文森特指着她的鼻孔。
“我看你们都是存心过来找茬的！一过来到处就指指点点的，现在人自己走丢了还把锅丢到拉法埃尔身上！大家都要失业了！不是你们的事是谁的事？！”
“这从来不是谁的错！”
怯弱小动物般的索尼娅终于也爆发了。
“艾泽拉所做的事情不都是为你们好！你们也不想想任马隆走私下去工厂迟早一天也要倒闭！”
文森特听闻呵了一声。
“你们这群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懂个啥？我们干的活我们自己不清楚？有多的钱赚谁不乐意？你以为谁都是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家里数不尽的玩偶，不用起早贪黑地考虑每天的生计，白得连太阳都晒不过几次，随意地泡迪厅里花天酒地浪费人生，坐等学业公子两双收？浪完一天累了再一头裹在羽绒被窝里等着妈妈来叫——甜心，起床了？！”
“狗屎！你们就是个……”
“SHUT UP！！！”
近乎是撕心裂肺的怒吼充斥了整个房间，没等众人反应过来——
啪！
清脆的耳光印在他的侧脸上。
艾泽拉露出凶厉到吃人的目光，死死咬住嘴唇，乃至渗出一丝血色。直面比自己高一个半头的男人，她没有丝毫畏惧。
中年工人不顾脸颊的疼痛，硬生生掐住小姐瘦弱纤细的右手，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兄弟，不要跟女孩子动手。”拉法埃尔匆忙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肩膀。
“Enough！”
平日不爱管闲事的查尔斯竟也主动上前制住了文森特的行动。
“苏格兰场就在旁边，都想去局子里说话吗？”
他幽深的目光略过二人对峙的面庞。
“哼，不痛不痒。”文森特不忿地松开手，狠狠啐了一口。
而少女却不打算退让半步，不依不饶地卡在原地。
“艾泽拉……够了……”索尼娅从背后紧紧搂住她细弱娇小的臂膀。
“已经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