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9日，下午5点30分，太阳迈入西沉的步伐，天际线作为最难以描绘的画布，逐渐浸染上昏黄的色调。
结束审讯后，罗伯特提着鸟笼，凯恩押送着艾泽拉，两人于来时的黑色轿车上汇合。
“你跟我回去，给这只乌鸦做记忆鉴定。”
罗伯特打开驾驶舱车门，凯恩翻开副驾驶，将三步一白眼的艾泽拉硬塞了进去。
好在她生的确实性价比挺高，没有撞头的风险。
“罗伯特探长，是怎样的记忆鉴定可以溯源到被删除的记忆？”
“不清楚，科算研发部的事我不熟，到时候你自己去问，总之我们有方法。”
“那……把他们俩放在一起去办案真的好吗？我总觉得他们是一见面就会吵起来的类型。”
凯恩后一步打开后座门，进去的时候天灵盖差点与车底来了个亲密接触。
“年轻人活跃点有益身心健康。”
而前座的艾泽拉正与安全带斗智斗勇，胸前的两坨脂肪此刻竟成为如此不便之物。
“好吧。艾泽拉小姐，用不用换个座位？我看你不太习惯安全带的样子。”
“……确实有点闷人，谢了。”
调整一番后，凯恩得到了安全带，艾泽拉得到了喘口气的机会。
真是秦始皇叠罗汉——赢上加赢啊！
屁股坐定后，前座的两名警探相视一笑。
“鸟笼抱紧点。”
“收到。”
艾泽拉：？
滚筒洗衣机轰隆隆地启动。
“我测！开的什么玩意？！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另一边，南希与查尔斯不情不愿地关在同一辆警车中，摇摇晃晃地驶向劳拉家的方向。
“……”
“……”
“我说……”
“不给。”
“我说把我的玻璃笔还给我。”
“是探长先生要我保管的，恕我无法许可。”
“随机应变懂不懂？我说把我的笔还给我，你把握不住。”
“开车时别纠结这事好不好？请你好好看前面，等等，这里左转……”
“好。我说……”
“你别说了，我不会给的。”
“我—说，你手上叫‘罗盘’的东西真的有用吗？”
“别用那种质疑的口吻，先生。”
接着，南希用力拔下一根自己的头发，借此摩挲两下罗盘的指针，指针果不其然地朝她本人的方向偏去。
“每个人身上都有独特的神秘学磁场，而这个罗盘能很好地分辨它们。”她细心地解释道。
“也就是说，摆脱了传统占卜的抽象与诸多限制，现代科学与神秘术的显然更加便捷实用，这项发明也能在不久后成为侦缉场合的主流，甚至能规避掉反占卜术式的干扰。”
“你想想——凭借一根毛发就能锁定方圆六英里内的罪犯！虽然毛发脱离人体72小时后会失去磁性，但只要发现及时，也足以应对当下九成的案件了。”
南希说到此处，胸膛不免有些骄傲挺了挺，昂起小脑袋靠住头垫。
“这是你自己研发的？”
“基本吧～”
“……你知道自己笑得很孩子气吗？”
“你知道你笑起来很像杀人犯吗？”
“谁说的……”
“看前面，看前面！红灯嗷！”
“嗷嗷嗷你个鬼，我自己会踩刹车不用你叫！”
“好意思说，你个邓禄普（一家轮胎公司）！驾照怎么考上的你？”
“不是你在旁边叫？总比你这个挂了科的好！”
“你怎么知道我挂了？”
“鬼知道。”
查尔斯好笑地从被安全带夹得死死的姣好轮廓上收回视线。
安全带都系反了，能不挂科吗？
“你说的邓禄普是什么意思？”
“鬼知道～”
……
苏格兰场神秘署，科算研发部。
“人工梦游机第一次调试——共磁震正常、接收器正常、镇静剂充足、反占卜仪正在运行……”
“很好！完美！”
“波特部长，周日完了请给我们申请加班费。”
“哦，哦，哦，我的好同事，这可是为了科学献身所作出的必要牺牲，你们难道不想看一看灵海集合体的特殊形态吗？”
“我觉得一坨像核废水样的东西没什么好看的。”
“呀，不要这么说嘛。我们还是秉持一个‘自主自愿’的原则。你看，我一听说有这档事不是连头都没洗，就像只冲出实验仓的小白鼠一样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嘛。”
“去你的Mad scientist！”
仅有蓝调灯光照明的地下空间内，多名白大褂的研发人员各司其职，在自己岗位的控制面板上敲敲点点，无数或白或红的数据管道皆是链接着密室最中心的一台类似棺材的机器——
人工梦游机。
而这透明棺材板周围，分布着四个供人躺入的靠背，不用我说详细说明，想必大家都能明白这台神奇的仪器究竟有何功用。
“部长，威廉说这次的梦游过于危险，不让我们……”
“说！他有什么要求？”
“多加一个人。”
“……我没听错吧？”
“您没有听错。”
“算了，就算送个王八过来我也干了，是死是活本人科算中心概不负责，他叫啥？”
“凯恩.卡特。”
“OK，准备好了吗，我们最优秀的潜水员？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红色短发的丽人比了个中指。
陷入昏迷乌鸦自然也毫无意见。
“那就是准备好了，快快快，把叫凯恩的王八……哦不，叫凯恩的小伙子带上来！”
一脸莫名其妙的主角被几个白大褂生拉硬拽地拖进机舱。
“等等等等，我是被迫的！我还没接受过人工梦游的模拟训练，而且我是侦缉科的，我要找罗伯特……”
“多说无益，人们总会为了符合理论而扭曲事实，而不是用事实来检验理论，不把你扔进去谁知道你几斤几两？大不了听莫琳探员的指挥。”
名为亚历克斯.波特的部长挥舞起双袖。
“人工梦游，启动！”
骂人的话刚在嘴边，凯恩只记得眼皮一沉，然后意识飕飕然地遁入黑暗。
“Inspection completed，divers are conscious.”
“呼。”
凯恩猛然起身，发觉自己正坐在艾特琳娜家自己的小房间里。
“妈的智障。”
即便口上万分不忿，他还是接受现实地起身，仔仔细细开始检查这个“房间”。
看起来与我的房间一般无二，但细细看还是有明显的差异，比方说，墙上的阴影全部消失不见，整体的色调偏向朦胧的暖色，现实中艾特琳娜的公寓可没有这么敞亮。
这么想着，凯恩拉开抽屉，一本老旧的笔记本不出所料映入眼帘。
内容与我所记载的一般无二，明明是我自己都难以记清全部内容的东西……梦境居然能复现得如此完备？人脑可真是神奇。
将笔记本纳入抽屉，凯恩警惕地朝房间四壁望去，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形：
“抽屉是上锁的。”
咔嚓，木桌处传来闭合之声，他再次拉动抽屉，果不其然地无法打开。
咚咚咚，规律的叩门声在门外响起，凯恩心头一惊，伫立于原地凝视着狭小的门孔。
一道平静的女声从对侧响起：
“我叫莫琳，与你一同进入深眠域的潜水员，我没有进入你房间的打算，准备好了就出来，我的耐心很有限。”
恍然之感于凯恩心头升起，但他还是基于本能地多问了一句：
“我并不能完全信任你，你有什么方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你叫凯恩.卡特，侦缉部初级探员，2月16日入职，平时爱在二楼看书，最好的朋友是查尔斯.沃特曼，租居于艾特琳娜家中……”
“不行，这些并不能证明你的身份。”
“那你要我怎么样？”对方的语气有一些无奈。
“请允许我换个说法，说错了希望你不要怪罪——你是我对莫琳的想象，对吗？”
“……”
“你的说辞都是我理想中的标准答案，这一点我无法否认。可正是因为过于理想，才招致了我的怀疑。”
“首先，我并没有将居住在艾特琳娜家的消息刻意透露给任何人，实际上全苏格兰场只有简妮或者威廉知晓此事。但你抓住了我潜意识的漏洞，并通过某种方式切入，诱导我产生了‘探员住址’是条理应公开的信息的想法，令我第一时间没有产生怀疑。”
“其次，我同样也不认为互不相通的上下层部门之间，会有如此详尽的八卦往来。‘莫琳’作为我‘刚刚’知晓的名字，在无法彻底确认你的身份之前，我甚至有理由怀疑‘莫琳’的存在本身也是虚假的。”
“所以，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门外静悄悄，无人再回答。
